1856年10月夜晚，房中发韦昌辉终于是撑不住败下阵来，洪宣娇一巴掌拍了过去，嗔怒道：“没用的东西，这几年你战功立了不少，怎么这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洪宣娇，当时还叫杨云娇。 她爹是广西平南的猎户，被劣绅逼死在牢里，她带着弟弟逃进紫荆山靠砍柴度日。 洪秀全盯着她眼里的狠劲忽然大笑：“天父托梦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胞妹！自今日起，你便是洪宣娇，跟着我杀尽人间妖魔！” 这场 “认亲” 在太平天国史上堪称神来之笔。 洪宣娇不仅成了天父之女、天王胞妹，更凭着一手好枪法成了女兵首领。 韦昌辉彼时还是桂平的富家子弟。他爹韦元玠花钱买了个监生功名，却被当地乡绅当众羞辱 “商贾之子也配穿官袍”。 道光二十九年冬，他揣着五十亩良田的地契找到洪秀全，“愿献出家产助天父事业，只求杀尽那些狗官劣绅！” 洪秀全摸着胡须打量这位白面书生 —— 韦昌辉识文断字，家里的当铺能筹军饷，更重要的是，他那双眼在提到乡绅时会泛起血丝。 “你既入我教，便是天父的好儿子。” 天王忽然拍板，“宣娇尚无婚配，你二人结为夫妇，共襄天国大业如何？” 新婚夜的红烛燃到三更，韦昌辉拘谨地坐着不敢碰洪宣娇。 她却突然扯开嫁衣露出肩头的箭伤：“当年我在平南被团练追杀，是你家当铺的伙计偷偷给了干粮。” 韦昌辉猛地抬头，她已将短铳拍在桌上，“但你记着，我嫁的是太平天国的前程，不是韦家的富贵。” 咸丰元年深秋，永安州的封王大典上，韦昌辉接过 “北王六千岁” 的金印时，洪宣娇正在校场操练女兵。她的 “娘子军” 个个红巾包头，用的都是韦家铁匠铺打造的短刀，操练声震得州衙的瓦片簌簌掉。 “北王如今是天国第四把交椅，你这做王妃的总该学学女红吧？” 杨秀清的副将路过时打趣，被洪宣娇一铳打在马前的石板上。 “东王若管得着我，就让他来校场试试。” 她吹了吹铳口的烟，“我洪宣娇的刀，只认天父不认王爵。” 这话传到韦昌辉耳朵里时，他正在清点从清军那里缴获的粮草。幕僚劝他管束夫人，他却摆摆手翻开账簿：“她昨日带队奇袭清军粮道，夺回三百石大米，比十个男将都管用。” 虽如此，夜里回到王府，总能看见洪宣娇对着地图发呆，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总是杨秀清的东王府辖区。 咸丰六年七月，杨秀清在东王府逼洪秀全封他 “万岁” 的消息传到北王府时，洪宣娇正在给韦昌辉的亲兵分发新造的短铳。“机会来了。” 她将一张绘制着东王府布防的羊皮纸拍在桌上，“杨秀清目中无人，早该除了。” 韦昌辉盯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 那是洪宣娇安插在东王府的女兵眼线。 “天王那边……” 他有些犹豫，杨秀清毕竟是 “天父代言人”。洪宣娇忽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混着硝烟味：“你忘了三年前他让你跪着唱赞歌？忘了他强占你家在苏州的当铺？” 八月初四的深夜，韦昌辉带着三千亲兵包围东王府。洪宣娇的女兵队扮成送水的民妇混在里面，她们腰间的短铳藏在水桶底下。 “动手！” 随着韦昌辉一声令下，火把照亮了秦淮河的血水，杨秀清在睡梦中被砍下头颅时，洪宣娇正站在王府的角楼上吹着一支广西山歌。 但杀戮并未停止。韦昌辉像着了魔，连杨秀清府里的厨子、杂役都不放过。洪宣娇拦住他时，他眼里的血丝已经蔓延到眼底：“斩草要除根！” 果然，石达开从武昌赶回天京，指着韦昌辉的鼻子骂他 “滥杀无辜”。两人在朝堂上拔剑相向，洪秀全却闭着眼说 “天父自有裁决”。 韦昌辉夜里抱着洪宣娇发抖：“他们会杀了我吗？” 她推开他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已让人给石达开送去密信，说你是被杨秀清逼的。” 但这封信没能救韦昌辉。十月初五，石达开的大军兵临城下，要求洪秀全处死韦昌辉以谢天下。 韦昌辉组织反扑的那个夜晚，洪宣娇没有像往常一样披甲上阵，只是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亲兵被石达开的人砍倒。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韦昌辉看着洪宣娇骑马出现在敌军阵前。 洪宣娇勒住马，风吹起她的红绸头巾：“我是天王的妹妹，是天国的女将，不是某个人的妻子。” 她将金印扔给石达开的副将，“韦昌辉擅杀东王，罪该万死，我已将他的罪状呈给天王。” 韦昌辉忽然笑起来，笑得咳出了血：“那年在紫荆山，你说要跟我一起杀尽妖魔…… 原来我也是你要杀的妖魔。”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 —— 那是洪宣娇送他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 “同心杀贼” 四个字。 “别脏了我的眼。” 洪宣娇掉转马头，“念在夫妻一场，留你全尸。” 三天后，韦昌辉被凌迟处死，首级传视各城。洪宣娇站在刑场边，看着他的尸身被民众分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终究没能得到想要的。石达开在次年被洪秀全猜忌，率十万大军出走；洪秀全沉溺于后宫，天国的大权落入洪仁玕之手。 同治三年清军攻破天京时，有人看见洪宣娇穿着嫁衣自焚在天王府的火海里，怀里还抱着那面被她摔碎又粘好的铜镜。 如今南京总统府的西花园里，还留着当年北王府的水井。有老人说，月圆之夜往下看，能看见个披红巾的女子在井边磨刀，旁边跪着个白面书生，总在重复一句话：“若有来生，不愿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