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拍完戏的欧阳奋强回到家,发现了一张邓婕留的纸条,上面写着,让他去宾馆见《红楼梦》的导演王扶林,面试贾宝玉一角。第二天,欧阳奋强脸也没洗,穿着背心大裤衩,旧拖鞋,蹬一辆破自行车,风风火火就去了。
成都锦江宾馆大堂的吊钟指向夜里十一点多,一个穿汗衫裤衩的小伙子正急吼吼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王扶林导演刚查完青城山回来,满脑子还在转悠《红楼梦》里那块大石头的取景地。
他拿起话筒,听见对方报名字:“我是欧阳奋强,张玉屏让我来找您。”
这位《红楼梦》总导演听见这名字,眼睛突然亮了。
找石头找了半个月没着落,倒是意外迎来位宝玉候选人。
事情得从头说。
那年《红楼梦》剧组愁坏一帮人,林黛玉薛宝钗都选好了,偏是贾宝玉悬着。
导演王扶林放下狠话:找不到真宝玉就不开机。
先前试了二十几个演员都不成,有人提议让女演员反串,导演死活不同意。
正好演史湘云的张玉屏突然想起个人,去年在四川拍戏时认识的小演员欧阳奋强。
娃娃脸,个子不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赶紧给在成都的场记邓婕递话。
邓婕风风火火跑到欧阳家,人没见着,塞张字条在他家门缝里:“明早十点锦江宾馆见王导,十万火急!”
二十岁的欧阳当时在峨眉山电影厂打杂。
见着字条还犯嘀咕:人家大导演能瞧上我这样貌平平的?
转念又安慰自己,权当去见世面。
等到夜里收工赶回成都,钟点早过了十点。
横竖抱着破罐破摔的心,他趿着拖鞋就奔宾馆去了。
王导房里还坐着摄影师李耀宗。欧阳被两双眼睛上下扫视时心里发毛:坏了,这大裤衩穿得丢人丢大发了。
可李耀宗越看眼睛越亮,突然凑到王导耳边嘀咕:“您看这娃娃的眉骨眼尾,活脱脱是书里走出来的!”
当场没试戏,王导直接发话:“明天跟我们去北京。”
欧阳吓得倒抽气:“不成啊导演,我明天还得上青城山拍外景!”
王导早有准备:“给你订机票。”
这几个字像钩子似地把年轻演员魂都勾飞了。
其实欧阳在四川影视圈算个小传奇。
十四岁进峨眉厂那年还拖着两条鼻涕虫呢。
有回拍《杨小亮》,导演原本让他演个配角。
刚拍第一条,全场都发觉配角比主角亮眼,这孩子脸上有戏。
当场换角改成他挑大梁。
可惜这势头没续上,影视圈嫌他脸太嫩,演少年嫌大演青年嫌小,几年里净坐冷板凳。
接到《红楼梦》邀约时,他还琢磨着怎么请三天假不扣工资。
抵京后傻了眼。
宾馆里齐刷刷站着二十四个宝玉候选人,油头粉面的、剑眉星目的,个顶个潇洒贵气。
欧阳捏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汗衫,被工作人员塞进化妆间。
描眉扑粉折腾半小时,镜子里突然跳出个面若桃花的少年郎。
他自己都惊得屏住呼吸:这不正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吗?
可进组反他反倒慌神了。
报纸头条全在写“贾宝玉落定川娃子”,整个影视圈眼睛都盯着。
偏生他是个慢热性子,看别人亲亲热热说笑,自己贴着墙根走。
更要命的是原著里宝玉那份痴顽气,欧阳怎么都拿捏不准。
导演想出个损招:“你想法子跟人搞恶作剧去!”
愁得他蹲在墙根薅草皮。
角落冒出个轻盈身影:“宝二爷碰见难题了?”
陈晓旭披着碎花布外套,嘴角弯得似笑非笑。
没几天,他在这位“林妹妹”点拨下闹得剧组鸡飞狗跳。
往女演员床铺倒水算小意思,最过分是把热熔胶涂在剧组公车上,害场务用铲子刮半天。
麻烦出在感情戏。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刚谈恋爱,见到女孩都脸红,更别说演痴情种子。
当时处着的女友也被接到北京,欧阳整天忙着避嫌,戏里宝黛相望时总像缺口气。
还是陈晓旭有法子。
拍“共读西厢”前夜,她拉欧阳去假山后讲戏:“咱们不是真谈情说爱,是演两个心意相通的人。”
次日开机前导演特意放起《枉凝眉》。
洞箫声里湖面波光荡漾,欧阳望着对岸的陈晓旭,她眼底含着似有若无的凄清,他心头猛地涌出书上那句“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
三年磨出一部经典。
播出时万人空巷。
可欧阳回四川后干了个令人瞠目的决定。
推掉雪花般飞来的片约,跑深圳大学念导演去了。
后来人们才明白,这“宝玉”骨子里早憋着更大志向。
后来总有人感叹:三十年前那对璧人,一个化作尘烟归离恨天,一个满头青丝换白发,却把大观园里的姹紫嫣红永远封存在胶片里。
对此您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