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秋,红四方面军在四川天全陷入重围,弹尽粮绝,时任政治部宣传部长的刘瑞龙接到命令,要动员群众、筹集粮草,撑住这最后一道口子。
可他明白,真正的麻烦不在敌人多凶狠,而在内部,张国焘坚持南下,拒绝党中央北上号令,整个红军正在走一条越走越窄的死路。
当时,红一、红四方面军刚刚在懋功会合,党中央主张向北,建立川陕甘根据地,可张国焘不听,执意往南走,说要打到成都。
刘瑞龙清楚,这是一条险路,可他也没法违抗命令,只能咬牙执行,刚走没几天,红军就开始吃不上饭。
川康边这一带山高路险,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哪来多余粮食?队伍拉进天全和芦山一带后,前有薛岳,后有刘湘,红军两头受敌,被死死困住。
刘瑞龙带着宣传队在前面打旗写标语,“抗日救国,军民一家”,可他心里明白,这年头谁管你打不打日本?
老百姓看的是你有没有粮食给他们吃,是不是把地分了,红军穿着破棉袄,脚上是绑着草绳的布鞋,有的连鞋都没有,踩着冰霜继续赶路。
沿途筹粮越来越难,他亲自去找村里的族长,讲了三天话,才从一个藏寨里弄到两百斤青稞。
比筹粮更难的是解释路线。地方干部、战士天天问他:不是说好北上吗?怎么又往南?刘瑞龙只能解释说“是上级战略调整”。
可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那时候,朱德、刘伯承都劝张国焘别往南走,但没用,张国焘搞了个“中央”,还让人写文件对外宣布,说党中央南移,谁不听就是违令。
在芦山、荥经那一带打了几仗,红军都损失惨重,敌人熟地熟人,红军不占一点便宜,刘瑞龙一边在战场边线做动员,一边还得组织“宣传队伍”,上山下乡拉人参军。
为了争取当地支持,他专门让藏族翻译编成歌谣在集市唱,说红军是来分田的,不是抢粮的。还从商人那儿打听藏话里的忌讳和礼节,生怕一个用词不当,引起误会。
他还记得有一次在松潘边上一个混居村子,差点闹出事,几个战士饿极了,跑到羌族人家拿了点干粮,没给钱。
第二天全村人拿着柴刀堵在路上,刘瑞龙带着队伍赶过去,跪在族长面前磕了个头,说“我们是红军,不是贼”。
还命令当场退粮赔偿,用马匹、布匹换,谁抗命就处理,那一次过后,附近好几个寨子都同意给红军送粮。
他最难忘的是在江油筹粮,那年冬天,红军缺衣缺粮,刘瑞龙靠着地方的苏维埃政权,带着妇女会、少先队全村跑,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从民间筹出九百万斤粮食。
他说过一句话:“靠宣传不够,得靠人心。”这些粮食后来救了几千条命。
但再怎么筹,也救不了整个南下失败的大势,1935年11月,红军在百丈关遭遇大敌。
这一仗打得特别惨,打了四天四夜,敌人死了上万人,红军也伤了快一万,打完红军就得往康北撤,撤退中天全、芦山都丢了。
山路太难走,天寒地冻,有的战士脚冻烂了还继续走,刘瑞龙在一个断崖边上看着被炸毁的桥,坐了一个晚上,没说一句话。他明白,张国焘这一步,已经把整个部队逼到绝境。
再后来,红军退到甘孜,张国焘的“另立中央”也没了下文,队伍士气低落,有些战士说:“这仗打得像一锅烂泥。”刘瑞龙还得强撑着组织秩序,维持宣传工作。
他知道,再不收住,整个四方面军都要垮,他开始大力宣传党中央的决策,淡化“南下”的说法,开始重提抗日救国、民族统一的口号。慢慢地,队伍稳定下来。
南下失败后,刘瑞龙转战华东,在山东一带负责后勤。他指挥了著名的淮海战役后勤调运,用上百万条小推车,组织数十万人,把几十万吨粮食送上前线。
后来被军中称为“小车推出来的胜利”,这句话后来进了课本,但他从来不说这事,只说“靠的是老百姓”。
建国后,刘瑞龙去了农业部门,干了几十年,走到哪儿都不带秘书,也很少发言,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年在川康,差点就把命撂下了。”
他回忆起张国焘那段时,语气一直很沉,没什么情绪,但一句话点破了全部:“那时候,命是命,路是死路。”
他留下的回忆录《刘瑞龙文集》,后被用作研究红四方面军的重要史料,他的老屋,如今成了红色教育基地。
每年都有年轻人去参观,但真正能听懂那些标语背后意思的,已经不多了,刘瑞龙自己说过:“红军走错了路,是几万人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