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闼兵力薄弱，却能包围李世民 洺水城的月光，总带着股铁锈味。李世民勒住战马，望着城外连绵的篝火，甲胄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身后的玄甲军虽仍是精锐，可干粮只够三天，箭矢也快见底了——谁能想到，刘黑闼那点残兵，竟把自己困在了这孤城之中。 说起来，刘黑闼本不该成气候。这人原是窦建德的部将，当年窦建德兵败被斩，他就躲回漳南老家种庄稼，据说连锄头都握不稳。可武德四年夏天，李渊杀了窦建德旧部高雅贤，消息传到漳南，刘黑闼正在地里割麦，听完把镰刀一扔，光着膀子就去召集旧部。有人劝他：“唐军势大，硬碰硬就是送死。”他咧着嘴笑，露出两排黄牙：“俺们庄稼人，不怕死，就怕没个说理的地方。” 那会儿李世民刚灭了王世充，正志得意满。听说刘黑闼在贝州起兵，只派了淮安王李神通去平叛。李神通带着五万大军，还调了幽州罗艺的兵马，满以为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收拾了这伙草寇。没成想，在饶阳遭遇暴风雪，唐军士兵冻得握不住枪，刘黑闼的人却光着脚在雪地里冲锋，嘴里喊着“为夏王报仇”，竟把官军杀得丢盔弃甲。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正在看李神通送来的捷报，猛地把奏疏拍在案上：“一群废物！” 亲自出兵那天，李世民带了玄甲军精锐，还调了秦叔宝、程知节这些老将。他不信邪，觉得刘黑闼不过是借着窦建德的余威，打几个胜仗就飘了。洺水南岸的第一仗，唐军确实赢了，斩了刘黑闼的部将王小胡。李世民站在河堤上，看着对岸溃逃的敌军，对身边的尉迟恭说：“看吧，土鸡瓦狗而已。” 可他算错了民心。刘黑闼每打下一座城，不抢粮不掠财，只把官府粮仓里的粮食分给百姓。有个叫王君廓的将领守洺水城，夜里爬上城墙，看见城外黑压压的百姓给刘黑闼送水送粮，有的老人甚至跪在地上哭着求士兵们吃饱了再打仗。王君廓吓得连夜跑了，临走前对副官说：“这哪是打仗？这是百姓在跟咱拼命啊。” 李世民进了洺水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泥潭。城里的粮草只够撑十天，城外的刘黑闼却不急着攻城，只是派小股部队袭扰，断了唐军的粮道。有天夜里，李世民带了三百骑兵想突围，刚到城门口，就被埋伏的弓箭手射了回来，坐骑“飒露紫”中了三箭，跪在地上直喘气。他摸着马脖子上的血，第一次觉得后背发凉——这伙人打仗不讲章法，却比王世充的精锐更难缠。 更糟的是军心。唐军士兵多是关中人，离家千里，看着刘黑闼的人打起来不要命的样子，渐渐没了斗志。有个叫王勇的小兵，夜里偷偷跑去找李世民，哭着说：“将军，俺们想家了。听说刘黑闼那边，只要投降就给路费回家……”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将领喝止了。李世民却没发火，只是从怀里摸出块干粮递给那小兵：“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家。” 僵持到第二十天上，城里开始断粮。士兵们煮皮甲充饥，连战马都瘦得只剩骨头。长孙无忌劝李世民：“不如暂时撤军，再图后举。”李世民望着城墙上随风飘荡的唐军旗帜，那旗帜上的“李”字已经被炮火熏得发黑。他想起当年打薛仁杲，也是困守孤城，最后靠劫粮道反败为胜。可这次不一样，刘黑闼的粮草藏在百姓家里，怎么劫？ 夜里，他听见城外传来歌声，是河北的民谣，唱的是窦建德当年如何轻徭薄赋。守城的士兵有的跟着哼唱，有的偷偷抹眼泪。李世民披上铠甲，独自登上城楼。月光下，刘黑闼的营寨连绵数里，篝火旁，有士兵在给伤员包扎伤口，有人在修补盾牌，没人喧哗，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平静。 他忽然明白，自己真正的对手，不是刘黑闼，是河北百姓心里的那口气。李渊杀窦建德，杀降将，看似斩草除根，实则把民心逼到了对立面。刘黑闼不过是个引子，把那些受了委屈的人，那些没了活路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后来李世民用水攻，决了洺水，才把刘黑闼打跑。可站在泛滥的河堤上，看着漂浮的尸体里，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抱着农具的农夫，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秦叔宝过来劝他：“陛下（此时李世民尚未登基，应为秦王），胜了就好。”他摇摇头，没说话。 再后来，刘黑闼被李建成斩杀在洺州。李建成用的法子，是安抚百姓，赦免降兵，还为窦建德立了祠堂。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正在书房写《兵法要略》，笔尖一顿，墨点落在纸上，像个没填完的句号。 有些仗，打赢了，也像是输了。就像这洺水城的月光，明明亮得很，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那些褶皱里。 参考书籍：《旧唐书·刘黑闼传》《新唐书·太宗本纪》《资治通鉴·唐纪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