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一天，秦桧妻子从宫中回来，兴高采烈地跟秦桧说：“今天吴皇后请我吃鲻鱼，还当宝贝似的。”秦桧心头一惊忙问：“你说什么了？”王氏仍兴致勃勃地说：“我说，这种鱼我家多的是，明天让人给您送一百条来。” 秦桧手里的狼毫“啪”地掉在宣纸上，墨汁晕开个黑团，像块洗不掉的污渍。他盯着王氏新发的珠钗，那是上个月吴皇后赏的，金托子上镶着的南珠，比宫里库房的成色还好。 “你可知这鲻鱼是从哪儿来的？”他声音压得低，指节捏得发白。案几上堆着刚送来的塘报，淮河沿岸的渔民全被征去修水寨，连渔网都被兵丁收了去。 王氏正对着铜镜摘耳环，金环碰着耳垂叮当作响：“管它哪儿来的？皇后宫里的厨子手艺也就那样，清蒸的鱼连姜丝都切不匀。咱们家厨子做的松鼠鲻鱼，那才叫绝。” 秦桧没接话，起身往书房走。廊下的灯笼被风刮得直晃，照得他影子在墙上歪歪扭扭。去年冬天，有个御史弹劾他私占渔户，说秦府的鱼池比御膳房的还大。他连夜让人把那御史贬去了雷州，如今想来，倒是自己露了破绽。 三更天的时候，管家被他从床上叫起来。“去，把鱼池里的鲻鱼全捞上来，天亮前送到军营去。”秦桧站在阶下，袍角沾着露水，“告诉厨子，往后府里不准再做鲻鱼，谁要是敢提半个字，直接发卖到岭南。” 管家愣了愣：“老爷，那可是您特意让人从松江府运来的鱼苗，养了三年才……” “让你去你就去！”秦桧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火气。他想起吴皇后今天看王氏的眼神，那笑意里藏着的东西，比腊月的冰碴子还凉。这宫里头，谁家里多只鸡少只鸭，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第二天卯时，秦府的马车没去皇宫，反倒往城西的军营去了。王氏醒来时气得摔了茶盏，骂秦桧小题大做。可当她看到午间送来的宫报，说皇帝下旨严查各地渔税，连户部尚书都被召去训话时，突然没了脾气。 后来有人说，那天吴皇后根本不是请王氏吃鱼。御膳房的鲻鱼早就臭了，是皇后故意让人从冰窖里翻出来的，就为了看看秦府到底有多大的家底。也有人说，秦桧连夜让人把鱼池填了，种上了桑树，还让王氏去慈安寺捐了十匹绸缎，说是为渔民祈福。 这些弯弯绕绕里，最有意思的是人心。王氏以为自己在皇后跟前显了本事，却不知那顿饭局本就是个套。秦桧精于算计，却忘了最亲近的人往往最容易坏事。这南宋的天，看着是皇帝坐着龙椅，可底下的暗流，谁又说得清深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