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太宗的爱驹“狮子骢”在御苑老死,帝王竟命工匠以西域白玉雕琢坐骑遗容,置于寝殿朝夕相对,这并非孤例。古人豢养的禽鸟虫鱼,远非现代意义的玩物,它们在金笼锦帐间,折射着阶层的沟壑、精神的寄托与文明的温度。 唐代长安宫廷盛行豢养“猧子”(哈巴狗),《酉阳杂俎》载其饲育之奢:波斯贡犬每日食羊肝糜拌酥酪,宫婢以银梳蘸玫瑰露梳理卷毛。 玄宗为杨贵妃的康国猧子定制赤金项圈,嵌红宝石三颗,狗儿跃上锦榻时叮咚作响,盖过殿外丝竹。明代宣德帝的蟋蟀陶罐更显奇绝:官窑烧制“过笼”内壁挂釉,底部微孔透气,罐盖雕菱花纹。 内侍以莲子粉、蟹肉膏饲喂“青麻头”,罐底垫蜀锦残片吸潮。当蟋蟀振翅鸣唱,声透陶壁如金玉相击,御花园的夏夜便浸在机械性的天籁里。 宋人豢宠之俗已渗入街巷肌理。汴京大相国寺后巷专辟“猫狗市”,贩售湘竹鸟笼、虬角逗棒。 狮猫尤矜贵:纯白长毛者称“尺玉霄飞练”,眼若金蓝异色则价抵县令半月俸。《东京梦华录》载猫食铺奇观:银鱼干碾粉混入麦麸,称“锦麟屑”;猪肝切丝拌熟粟,唤“赤霞羹”。 临安贵妇携宠物赴宴成风,宴席专设“狸奴座”,铺锦垫的藤编小轿,猫儿颈系银铃端坐其中,仆从捧鎏金食盒随侍,内盛去刺鱼鲙与温羊乳。 唐代贵族庭院豢养珍禽堪比博物苑。岭南进贡的“却火雀”栖于水晶笼,鸟羽浸染靛蓝,遇烛火振翅即散水汽灭焰。 长安西市胡商售“红靛颏”,鸟爪染凤仙花汁作胭脂色,鸣声清越如碎玉。明人张岱记姑苏园主驯练丹顶鹤:以桐木制三尺高台,鹤立其上闻琴声则舒翼回旋,唤作“琴鹤和鸣”。最奇是闽商饲“伽蓝鸟”,巨喙如舟,饲者需立高架投喂活鱼,鸟颈系银铃振翅时声传里巷,竟成商船归港的信号。 古人竟在微观世界寄托雅趣。南宋临安瓦舍售“豆皿虫戏”:陶钵内植铜钱草,放“金琵琶”(金色蟋蟀)与“黑牡丹”(墨蝶)各一。 虫鸣蝶舞间,客观三日胜负为戏。明代苏杭匠人制“水晶蚁城”:巴掌大水晶匣内置微缩假山,以蜜涂径引黄蚁列队。更有巧手造“砂盆潜龙”:陶盆铺细砂植水藻,放入“龙虱”(具齿缘的甲虫),观其潜游如蛟龙翻浪。这些微缩生态,竟成文人案头流动的山水画。 饲宠器物暗藏森严等级。唐宫犬枕分三等:贵妃猧子卧金丝蜀锦枕,内填零陵香;才人犬用青绫枕,充陈年菊蕊;宫婢犬仅得粗麻布囊塞麦糠。 宋代市井鸟笼以竹篾粗细判高下:豪商购“百丝笼”,篾条劈如发丝,笼顶嵌犀角雕花;寒士用“九藤笼”,老藤烤弯成形,笼门系麻绳为闩。 清宫猫铃铛尤显奢靡:造办处制纯金铃内嵌玉珠,铃壁錾“如意云纹”,猫行时声若清泉击,寻常富户的铜铃声响,则浑浊如瓦砾相碰。 当故宫倦勤斋的象牙鸟笼仍在诉说乾隆的闲情,当宋墓壁画里贵妇脚边的狮猫穿越时光凝视今人,我们突然读懂:那些金铃锦垫的奢华、瓦盆微宠的意趣,皆非浮华虚饰。古人以器物为纸笔,在禽鸟鸣啭与猫犬温存中,书写着对生命的敬畏与共情,千年未变的,原是掌心里那份渴望温暖的震颤。
当唐太宗的爱驹“狮子骢”在御苑老死,帝王竟命工匠以西域白玉雕琢坐骑遗容,置于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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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09 17: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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