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徽州有个姓唐的,新婚不久就被老虎咬死。妻子后来生下遗腹子，便恨恨地说：

明朝年间，徽州有个姓唐的,新婚不久就被老虎咬死。妻子后来生下遗腹子，便恨恨地说：“你长大了不能杀死老虎,就不是我的儿子！后代子孙如果不能杀死老虎，也都不是我的子孙！”   这句话，成了唐家百年家训的开端。 丈夫下葬那天，族里的三老拄着拐杖来劝她。“阿秀啊，你还年轻。” 白胡子的族长蹲在门槛上，烟杆在鞋底磕得梆梆响，“带着娃改嫁吧，山脚下的张屠户是个实诚人。” 唐氏：“我男人尸骨未寒，你们就来劝我做这等事？” 她抓起桌上的剪刀，“咔” 地剪断棉线，“这屋里的每根梁木都记得他的体温，我走了，谁守着他的牌位？”   三老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叹着气离开。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唐氏突然抓起剪刀划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丈夫的灵牌前：“唐郎，我唐氏对天起誓，此生不改嫁，定教儿孙屠尽山中虎！”   从那天起，唐家的院落里多了些奇怪的物件。清晨天还没亮，邻居们就能听到院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 那是唐氏把丈夫留下的铁砧翻过来，让刚学会走路的阿武每天推磨似的转圈。   “娘，手疼。” 五岁的阿武攥着磨出血泡的小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唐氏正往竹筐里装草药，闻言头也不抬：“疼？你爹被老虎咬断喉咙时，不比你疼百倍？” 她放下药筐，从墙角抄起一根手腕粗的青竹，“今天再劈断十根竹子，晚饭才有红薯吃。”   阿武咬着牙捡起竹刀，白嫩的脸颊上沾着木屑。月光爬上窗台时，他终于劈完最后一根竹子，累得瘫坐在地上。唐氏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粗瓷碗沿还带着豁口：“这是你外公留下的虎骨酒泡的药汁，喝了长力气。”   孩子捏着鼻子灌下药汁，苦涩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唐氏蹲下来帮他擦嘴，指腹摩挲着他手掌上的茧子：“记住，力气是练出来的，胆气是逼出来的。明年开春，娘就带你去看你爹的坟。” 阿武六岁那年开春，唐氏第一次带他进山。山路崎岖，她用粗布带把孩子绑在背上，手里握着丈夫留下的短柄钢叉。 走到半山腰的一处悬崖边，她解开布带指着崖下：“看见那丛酸枣树没？从今天起，你每天要爬下去摘三斤果子。” 阿武望着深不见底的崖谷，吓得往后缩了缩。唐氏突然把钢叉扔到他脚边：“捡起来！” 见孩子不动，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爹就是在这附近被老虎拖走的！当时他手里的钢叉比这把还沉！”   孩子颤抖着捡起钢叉，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唐氏看着他稚嫩却倔强的侧脸，突然放缓了语气：“阿武，娘不是要逼你。只是那畜生每年都要叼走几个山民，我们不杀它，它就会杀更多人。”   从那天起，唐家的晨练多了项新内容。天刚蒙蒙亮，阿武就背着竹篓去悬崖摘酸枣，回来时总要带着几道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唐氏从不帮他包扎，只在每晚临睡前，用烈酒给他擦拭伤口。   “娘，为什么要用这么辣的酒？” 阿武疼得龇牙咧嘴。   “因为老虎的獠牙比这酒还烈。” 唐氏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木，火星溅到青砖地上，“等你能空手拧断这松木，就不用喝那苦药了。”   十二岁那年，阿武已经能把三十斤重的石锁抛到房梁那么高。唐氏请铁匠打了把五尺长的铁矛，矛尖淬了祖传的毒药。那天她特意蒸了白面馒头，看着儿子把铁矛耍得虎虎生风，突然问道：“知道为什么矛杆要选枣木吗？”   “因为枣木结实。” 阿武收势站定，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不全对。” 唐氏从箱底翻出个褪色的香囊，“你爹说过，枣木辟邪。当年他就是带着这个香囊进山的。” 香囊里装着晒干的虎须，那是他祖父年轻时打虎留下的纪念。   十五岁的阿武已经长成半大小伙，肩膀宽得能扛起两捆柴。那年冬天特别冷，山里的老虎频繁下山觅食，邻村有个放牛娃被叼走了。唐氏连夜磨亮了铁矛：“明天跟我去围猎。”   阿武兴奋得睡不着，摸着冰冷的矛尖直到后半夜。天未亮时，母子俩带着十条猎犬出发。走到当年丈夫遇害的山坳，唐氏突然停住脚步：“听。”   寒风穿过松林，传来隐约的虎啸。阿武的心脏怦怦直跳，手心沁出冷汗。唐氏把矛柄塞进他手里：“记住，老虎扑过来时要侧身，矛尖对准它的咽喉。”   猎犬突然狂吠起来，一只斑斓猛虎从浓雾中现身，琥珀色的眼睛在晨雾中闪着凶光。阿武只觉双腿发软，握着矛杆的手不住颤抖。   “孬种！” 唐氏突然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你爹的血白流了？”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阿武。他想起母亲每晚灯下缝补时的叹息，想起那些被老虎残害的乡亲，猛地大吼一声冲了上去。老虎腾空跃起的瞬间，他依着母亲的教导侧身避开，铁矛带着风声刺入虎颈。   温热的虎血喷了他满脸，浓重的腥气呛得他几乎窒息。老虎在地上挣扎时，他死死按住矛杆不放，直到那庞大的身躯彻底不动。   唐氏走上前，用丈夫留下的猎刀割下老虎的左耳：“这是你爹的债，今天讨回第一笔。” 她把血淋淋的虎耳塞进阿武手里，“记住这感觉，以后你的儿子也要学会。”   阿武把染血的虎耳塞进儿子怀里，就像当年唐氏做的那样：“等山里再没有吃人的老虎，自然就不用杀了。” 他望着洞外飘落的秋叶，“你奶奶活到九十岁，临终前还摸着墙上的虎骨，问我有没有教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