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挣这么多钱却不舍得给父亲治病?" 2003 年北京协和医院的走廊里,于荣光盯着诊断书上 "肝癌晚期" 四个字,指节把纸张捏出了褶皱。
医生的声音从白大褂领口飘出来:"不化疗最多活三个月。"
他突然想起父亲晨练时总戴着的藏青色运动帽,帽檐磨得发白,每次回家都会哼着《智取威虎山》的调子。
那个在胡同里教他耍枪的硬朗老头,怎么就成了病历上冰冷的数字?
"放弃化疗,我接他回家。" 于荣光的声音在诊室里显得突兀。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不锈钢保温杯在文件上磕出脆响:"于老师,您挣这么多钱却..."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爸这辈子没怕过事,就怕躺在病床上插管子。"
窗外的银杏叶突然落了一片在窗台上,像极了父亲下棋时捏起的那颗老棋子。
父亲出院那天,于荣光特意买了件红色羊绒衫。老人靠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说:"儿子,爸就是累着了,你看这医院净瞎折腾。"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父亲的白发在阳光下刺目 —— 三个月前还能单手举哑铃的人,如今连系鞋带都要喘气。
路过菜市场时,父亲突然说想吃酱牛肉,他连忙停下车,看着老人蹲在摊位前挑肥瘦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刚拍戏那年,父亲也是这样蹲在片场门口等他收工。
家里的茶几上从此多了个紫砂药罐。于荣光把靶向药磨成粉拌进藕粉,骗父亲说是老家带来的补药。
老人尝了口皱眉头:"咋有点苦?" 他立刻端出刚切好的哈密瓜:"爸,这是新疆来的,甜着呢!"
深夜给父亲盖被子时,总能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老照片 ——1982 年他拍《木棉袈裟》时,父亲特意从云南坐火车去探班,在片场手把手教他耍棍,汗衫后背浸出的盐渍像幅地图。
最费心思的是那瓶 "仿真酒"。他跑遍北京的酒厂,用葡萄汁和焦糖调了三个月,终于让父亲喝出了二锅头的滋味。
每晚对饮时,老人总会拍着桌子说:"小子,你这酒比你妈当年酿的还够劲!"
他笑着给父亲续杯,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月亮的影子,想起小时候父亲偷偷教他抿酒,被母亲发现后追着打三条街的情景。
有次父亲喝多了,摸着他的头说:"荣光啊,爸知道你瞒我呢..." 他心脏骤停,却听老人接说:"但你这谎撒得好,比化疗针暖乎。"
2010 年深秋,父亲在沙发上看京剧时突然腹痛。
急诊室的白光照着老人安详的脸,于荣光握着他逐渐变冷的手,终于说出藏了七年的话:"爸,您是肝癌晚期..."
老人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核桃:"傻儿子,你每次调完酒手都抖,当爸看不出来?"
监护仪的蜂鸣器突然长鸣,他看见父亲手腕上戴着的玉镯 —— 那是他用第一部戏的片酬买的,老人戴了二十年,说能镇住片场的邪祟。
如今于荣光的书房里,还摆着那个紫砂药罐和半瓶仿真酒。
每年忌日,他都会倒上两杯 "酒",对着父亲的照片说:"爸,今年我又拍了部好戏,您当年教我的棍法,我在戏里使出来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药罐上,罐身上他刻的 "孝" 字被摩挲得发亮,像极了父亲当年教他写字时,毛笔在宣纸上留下的温润笔锋。
原来真正的孝道,不是躺在病床上的针管,而是让所爱之人在温暖中,走完最后一段人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