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我同桌是个圆脸姑娘，婴儿肥嫩得能掐出水，平时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有天她红着眼眶戳我胳膊，饭卡丢了。
“现在去挂失也白搭，”我往嘴里塞了口辣条，“食堂窗口阿姨周末不上班，得熬到周一。”她蔫巴巴点头，像颗晒蔫的小白菜。
周一课间操刚完，我俩就杀到挂失窗口。阿姨对着电脑屏幕“嘶”了一声：“你卡里原来有多少钱？”
“两百多吧……”她揪着校服下摆，声音越来越小。
“现在剩五块。”阿姨敲了敲键盘。
回教室路上，我踢着石子骂骂咧咧：“指定是哪个缺德鬼捡了卡，两天把食堂和超市当自助餐了。中午我请你吃黄焖鸡，吃饱了消消气。”
她突然停住脚，圆眼睛瞪得溜圆：“钱没了倒不打紧，我就是纳闷……”她掰着手指头数，“这世上真有人干得出这种事？偷刷别人饭卡，不怕遭报应吗？”
我愣住了。那会儿我们班男生流行在食堂互相请客，捡到饭卡第一反应都是交到广播站。有回隔壁班老王捡了卡，愣是蹲在食堂门口等到失主来领，结果人家是高三学长，非塞给他两罐可乐当谢礼。
“可能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试图找补。
“可他连着刷两天啊，”她掏出小本子记单词，“第一天刷光食堂，第二天还去超市买零食。要是真缺钱，刷够饭钱就该收手了吧？”
那天午休，我们蹲在走廊啃饭团。她突然说：“要是捡到我卡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那必须给你买十根烤肠赔罪啊！”我咬了口梅干菜，“不过你肯定舍不得让我花钱。”
她“噗嗤”笑了，鼻尖沾着饭粒：“其实我更怕的是，这世上有人把别人的善意当傻子耍。要是人人都这么干，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后来我们再没提过这事。直到毕业那天，她塞给我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两百枚硬币，说是攒了三年零花钱。“要是再遇到丢卡的同学，”她眨眨眼，“我就拿这钱给他充卡。”
前些天同学聚会，她抱着三岁的闺女来了。小姑娘举着棒棒糖满场跑，她跟在后头喊：“慢点！别撞到端盘子的阿姨！”我突然想起那个铁皮盒，问她现在还留着没。
“早捐给山区学校啦，”她晃着手机给我看照片，“现在都用电子校园卡了，不过我在他们食堂贴了告示——捡到卡请交给老师，失主会请你喝奶茶哦。”
照片里，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张A4纸，最底下画着个咧嘴笑的饭团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