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彪打死人的事儿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可谁也不敢吭声。这恶霸手底下养着十几个打手，连县衙门的官爷都和他称兄道弟。农户的尸首草草埋了，媳妇王氏白天照常下地干活，夜里就蹲在炕头喂那十只狼狗崽子。旁人瞅着都纳闷：“这娘们儿心真大，男人死了还有心思养狗？” 狼狗崽子长得快，三个月工夫就蹿得半人高。王氏从山里割野兔肉喂它们，自己啃着干馍馍，眼珠子熬得通红。有一回翟彪骑马路过她家院墙，隔着篱笆啐了口唾沫：“守寡娘们养狗看门？不如跟了爷，保你顿顿吃肉！”王氏低着头剁兔肉，菜刀剁进案板三寸深。 腊月头一天，村里闹狼灾。翟彪家的猪圈叫人掏了个窟窿，五头肥猪被啃得只剩骨头架子。管家提着灯笼一照，雪地里全是碗口大的狗爪印。翟彪抄起猎枪带人搜山，刚进林子就听见树杈子哗啦响，黑影窜过去比豹子还快。 开春雪化的时候，翟家接连出事。先是看门的大黑狗被咬断脖子，接着马厩里两匹好马肚肠子流了一地。长工半夜撒尿，看见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珠子蹲在屋顶上，吓得尿了裤子。翟彪坐不住了，请来跳大神的在院里摆香案，那神婆刚念完咒，供桌上的猪头就被拖进草丛，咔嚓咔嚓的啃骨头声听得人后脊梁发凉。 王氏这时候反倒穿上了新褂子。她挎着竹篮给翟家送腌菜，低头顺眼地说：“老爷家宅不安，怕是冲撞了山神。”翟彪眯着眼打量她，突然伸手扯她衣襟：“山神爷要是个爷们，也得先冲你这俏寡妇来！”话音没落，院墙外炸起一串狼嚎，惊得翟彪手一哆嗦。 七月十五鬼节，翟彪喝得烂醉从窑子回来。马车走到乱葬岗，拉车的马突然尥蹶子，车轱辘卡在坟坑里动弹不得。车夫刚跳下车，就被黑影扑倒，喉咙里咕噜两声就没了动静。翟彪抄起火铳乱放，火星子照亮了坟圈子——十头牛犊子大的狼狗围成圈，獠牙上滴着血，领头的那只瞎了只左眼。 第二天晌午，村民在乱葬岗找着翟彪时，他身子挂在老槐树上，两条腿不知去向。仵作验尸说，那伤口不像是野兽撕的，倒像被人拿铁钩子生生扯下来的。王氏当天就离了村，有人说看见她背着包袱往深山去，身后跟着十道灰影子。打那以后，翟家的田地渐渐荒了，每到月黑风高夜，总能听见老宅子里传出啃骨头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