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40 年 3 月 19-21 日 地点：河北省元氏县南佐镇、黑水河 交战部队：冀西游击队第 3、6 支队、地方武装一部 vs 独立步兵第 33 大队 省流：黄镇、秦基伟等人率领的冀西八路军对盘踞元氏县的日伪军碉堡发动强攻，可惜由于攻坚能力尚未成熟，未能攻克大部分据点；然而，我军灵活应变，临时将作战计划改为伏击日军援兵于黑水河村，成功打残 1 个日军中队，反败为胜；甚至还在转移的路上击落 1 架前来追击的日军战机。 这里衷心感谢王建忠先生将独立步兵第 33 大队史分享给我，让我得以发掘这个战例！ 1939 年冬，八路军在冀西消灭了国民党顽军后，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盘踞当地的伪军。事缘国民党第 13 支队遭到八路军打击后，部分官兵先后投靠日军，被安排驻守马岭、南佐镇一带。这支伪军经常外出抢掠百姓，并多次骚扰我军根据地，引起了 129 师指挥员的重视。至 1940 年 3 月，129 师命令冀西游击总队 (日后改变为 11 旅) 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势，消灭盘踞在马岭、南佐镇一带的伪军据点。 在规划战斗的时候，我军显然是以伪军为主要的假想敌，并未预料到会有这么多日军参战。这次攻势主要涵盖元氏县附近的几座炮楼，分别有南佐镇、蝎子山、长山和马岭。除了南佐镇有 1 个日军小队驻扎外，其余几座炮楼都只有伪军驻守，在我军看来有如囊中之物。从这个角度看来，歼灭 1 个日军中队从未是这次战斗的目标之一：在攻克炮楼失败后，我军能迅速调证部署、改以日军援兵为主要敌人，足以瞥见我军指挥员良好的军事素质。 果不其然，这次战斗云集了多颗共和国历史上的将星：有黄镇 (八路军 129 师政治部副主任)、尹先炳 (日后开国大校)、汪乃贵 (日后开国少将)，甚至还有日后的国防部部长秦基伟同志。几名优秀的指挥员决定抽调冀西游击总队的第 3、第 6 支队为主攻，当中宋佩璋率领第 3 支队 1 营 1 连强攻马岭北面的团山据点。团山炮楼是一个孤立的圆形石山包，上边驻有伪军近 1 个连的兵力，筑有石头围墙，伪军就在围墙内的庙里。 1 连决定以夜摸的办法，由山下向上摸。夜幕降临后，1 连在宋佩璋的率领下摸到围墙外，尚未被伪军发现。当敌人发觉时，我军的手榴弹已在墙内开花，接着部队就冲入围墙内，没过多久便消灭了庙内的伪军。由于我军是从四面围攻山头，伪军插翅难飞，只有少数成功突围逃跑。我军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占领了这个要点。 同时，镇守南佐镇的日本兵也跟我军交上了火。几天前，铃木昇率领了机枪中队的新兵前往南佐镇，接替了堀部小队的防务。据铃木记载，当晚突然有优势兵力的八路军以南佐镇为目标，发动大规模夜袭。在他的眼中，八路军迅速地夺取了南佐镇用以联络元氏县的据点，又切断了日军的电话线。噩耗不断传入铃木的耳中：南方长山的分哨已在敌袭中全军覆没，蝎子山上的炮楼已落入八路军手中，而马岭的 200 名中国籍警备队差不多就要溃灭。 此时，铃木又察觉到八路军一部已开始进入南佐村内，便命令堀部小队留下的重机枪分队镇守十字路口，阻击八路军；安排新兵驻守兵营，相机出击。从纸面上看来，战斗形势对我军而言是非常有利的：新兵尽管已入队服役两个月，当时尚未有任何实弹射击经验。而由于库存的弹药大多被抽调参与冀中作战，新兵每人只携带着 60 发子弹。然而，或许是因为我军缺乏重型武器，加之攻坚经验不足，攻击南佐镇的战斗进行得非常不如意。 铃木回忆说，八路军一波又一波地向日军阵地扑来。尽管兵营里只剩下日军 30 余名新兵、堀部小队重机枪分队的 8 人，日军还是以重机枪和掷弹筒奋力迎战。八路军在夜间不断向日军阵地涌来，但日军就是靠着这区区几十个人，成功坚守了南佐镇一整夜。到翌日天明，铃木才发现侵入南佐镇村落一角的八路军士兵也已退却，而马岭的伪军尚在顽强抵抗。 笔者发现，日军的战略思维往往围绕着 “攻击” 一环，即便在陷入重围、兵力薄弱的情况下也偏向于发动反击。面对单兵素质低下的我军，日军突然发动反击或许能打崩我军的防线，但面对火力炽烈的美军，这样的反击只会造成极大伤亡。铃木就是基于这种攻击精神，留下兵力一部镇守营房外，率领其他人从村落西南方出击，决定一举夺回蝎子山上的炮楼。在早上 6 点半左右，机枪分队和新兵队开始强攻山地，猛抛一阵手榴弹后，果然让日军成功夺回蝎子山炮楼。 我军的记载也印证了铃木这一攻击行动：宋佩璋回忆说，自己带队攻克团山炮楼后，岂料攻击马岭的部队还正在激烈地战斗中。到天快亮时，战斗尚未解决，而南佐之敌沿公路已来增援。当时，上级估计马岭可能打不下来，遂即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正如铃木所忆述，日军增援部队和马岭之敌即开始反扑，让我军部队受到了一些伤亡，不得不撤到南北沙滩一带进行休息，整顿组织。同时，铃木在山上歇息、环顾四周的时候，也惊讶地发现从南佐镇、黑水河到珍珠山一带，全都遍布着我军的大部队，似乎在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势。 日军的形势此时岌岌可危：翻译王先生跟铃木说，当地居民报告有 2000 名八路军正在北上，往南佐镇进发，更宣称自己一定能攻取南佐镇。兵力短缺的铃木部队只好安排官兵一部继续镇守蝎子山，余部迅速退回南佐镇，严禁当地住民外出，花了一整天改善南佐镇的防御设施。到下午，铃木终于收到大部队的电报，从远处看见佐野中队长率领 50 人、立川中队长率领 40 人乘坐着卡车赶来增援，路上沙尘滚滚。 在铃木眼中，八路军看见日军援兵赶到时，纷纷从南佐、长山一带撤退，后退至仙宫寨、黑水河、东台城男洼一线，从远处对日军形成半月形的包围。援军的到来，让日军得以牢牢地控制南佐镇炮楼，也再不用担心弹药不足。当天傍晚，独步第 33 大队的永泽大队长率领大队本部、佐佐木小队和铃木小队抵达南佐镇，协助部队征讨敌人。后来，野口准尉更带来了一个小队的野炮。当天晚上，八路军虽然维持着对日军的包围，却没有发起什么大行动。 从宋佩璋的回忆可见，八路军当晚虽没有对日军采取什么行动，却倾尽全力再攻伪军据点。宋佩璋率部采取第一次攻击的办法、顺利地攻占了团山要点；但伪军由于第一次已吃过八路军的亏、知道要点难以坚守，宋佩璋等人攻上去时，伪军打了一下就溃败了。然而，攻打马岭的情况完全不同：伪军趁着我军整休之隙，加强了防御工事。攻击马岭的部队虽然打得英勇，但敌人气焰十分嚣张，又喊又骂地死守坚固的房屋。我军打了一夜也未能解决战斗，天明后又被迫撤出战斗。 宋佩璋接着说，当我军部队撤至南北沙滩一带休息吃饭时，驻扎南佐的 1 个日军中队以火炮开路，大摇大摆的沿着马岭、黑水河追过来了。果然，铃木在回忆录里交代说，永泽大队长于当天黎明编成了讨伐队，准备向八路军出击。讨伐队人强马壮，大队本部统率着立川中队、佐野中队 (配属 1 门山炮)，还带上佐佐木小队、铃木小队以及野炮小队。本部进抵马岭西方一线，而立川、佐野中队则沿着黑水河前进。 令人惊讶的是，部队经过连续两次失败的战斗后，并没有因为疲劳而选择退却，而是主动跟日军来一次硬碰硬的对决。这在游击战争里是少见的，或许是因为素质高的指挥员发挥了关键作用。黄镇、尹先炳、汪乃贵、秦基伟等人在南北沙滩东山上观察了日军追击的队形和周围地形后，决定调部队从两边山上向敌后包抄，坚决把日军消灭在黑水河村这块凹地里。部队立即行动，先由两面实行迂迴包抄、正面顶住，然后四面向黑水河凹地压缩敌人，而后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坚决地把日军全部消灭。 没过多久，立川和佐野两支中队即陷入激战。铃木小队奉命占领黑水河南方高地，日军的野炮小队也不断向八路军射击，一发发榴弹纷纷在八路军阵地中炸裂。尽管如此，立川、佐野两队据报还是陷入我军重围，与八路军展开苦战。同时，铃木小队在前往高地的路上不断被八路军袭击。八路军的反抗非常顽强，铃木小队一度险被敌军包围，好不容易才攀上高地一角，却发现我军正利用着兵力上的优势包围整支讨伐队。 铃木小队长立即派出传令向大队长汇报敌情，岂料大队长命令铃木小队尽快撤回本部的位置。铃木小队只好冒着八路军炽烈的火网，经过重重难关返回部队本部身边。此时，立川、佐野两支中队差不多就要全军覆没，与本部之间的联系也被敌人切断。我军记载说，日军在黑水河这块凹地里被我团团围住。经过反复的拼杀，最后把日军中队压到了黑水河西边一个大庙里。日军中队依托着大庙，我军再三地喊话也死不投降，我军意识到只有用拼杀才能解决战斗。我部便从正面冲了下去，和庙内的日本兵展开了拼杀、肉搏。 其后，铃木小队又奉命突破敌军重围，向立川中队补充弹药。正当他们要出发之际，镇守马岭的佐佐木小队却报告说阵地有陷入敌手的危险。由于马岭是关乎整支讨伐队存亡的要冲，上级只好命令铃木小队调头、急赴马岭协防。铃木小队在 2 公里的路上狂奔，才刚抵达马岭阵地，强而有力的八路军便向他们发起攻势。至下午 4 点左右，八路军的兵力逐渐增加，对铃木等人所发动的攻击亦空前猛烈。佐野、立川两支中队还是全无音讯，部队本部亦在真珠山脚陷入八路军的重围，此时只有蝎子山上的野炮阵地尚在猛击我军。 位于马岭的高木副官不断致电独立混成第 8 旅团本部，请求支援。果不其然，随着傍晚迫近，北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 2-3 架飞机，日本兵看到以后也顿时欢呼雀跃。然而，战机并没有飞到马岭前方，而是选择飞到立川、佐野两支中队被围的黑水河西方山地，对当地的八路军士兵进行扫射轰炸。在铃木眼中，两支中队虽然陷入长时间的苦战，似乎还未至于全军覆没。此时，马岭前方的八路军继续向蝎子山进逼。日军的野炮唯有进行零距离射击，在轮番轰击之下终于迫使我军退却、消失在夜里。 此处，日军的记载和我方截然不同。宋佩璋回忆说，我军和庙里的日军从早上一直激战到中午，最后差不多将日军全部击杀在庙里。剩下几个伤员被我军俘虏，但部队用担架抬着他们离开时，负伤的日本兵还用牙咬他们。其他参战老兵所写的回忆录则交代说部队尽管发动轮番冲锋，在日军顽强的抵抗下还是难以接近庙宇，最终使用了火攻全歼负隅顽抗的日本兵。然而，按照日军的记载，即便是陷入我军重围的立川、佐野两支小队还是成功突围了，逃过了全军覆灭的命运。 铃木记载说，大队长以下在夜色掩护之下回到马岭，立川中队亦趁机撤回蝎子山，佐野中队一部也顺利归来。铃木当时认为，他们是趁着夜色降临，从重围中成功杀出一条血路。到晚上 10 点钟，幸存者重新集结在蝎子山一带，重整队形。经过一轮激战，佐野中队只有一部分人活着回来，而立川中队亦丧失了一半的官兵。翌日，旅团陆续派遣了三支中队，增强了永泽讨伐队的实力，继而再度出发讨伐。 战斗后还出现了一段惊人的小插曲。打扫战场之后，我军转移到杨家寨、南北正、东西台城一带进行休息。这时，日军派飞机对我军进行了轰炸和扫射，而且疯狂地进行低飞俯冲。然而，这正是日机自招灭亡的致命点。我军战士使用手中的机枪、步枪瞄准进行射击，竟打下日军的一架飞机。笔者最初还认为这难以置信，岂料铃木在回忆录中也承认说，他们有一架战机在追击我军途中被我部命中而坠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