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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背剑,从凡人到星河——韩立的七段夜色

黄枫谷后山,夜雨初停。韩立蹲在药圃最边缘,把一株“凝露草”连根拔起,草根带出的泥水溅在青布衫角,像一摊不肯掉色的墨。他抬

黄枫谷后山,夜雨初停。

韩立蹲在药圃最边缘,把一株“凝露草”连根拔起,草根带出的泥水溅在青布衫角,像一摊不肯掉色的墨。

他抬头,山腰灯火排成一条细线,那是谷内弟子在练气打坐——灯火照不到他,他照不到灯火。

十七岁的少年把草塞进怀里,指尖摸到怀中药瓶的冰凉:

“筑基丹……再攒三瓶,就敢去试一次。”

声音低得被蛙鸣盖过,却像把钝刀,在黑暗里划了第一道口子。

三年后,血色禁地。

正午的日头被千年古树切成碎片,落在地上像一滩滩烧红的铜钱。

韩立把“金蚨子母刃”插进最后一具傀儡的咽喉,虎口震裂,血顺着刃槽滴进落叶,发出极轻的“嗤”声。

他弯腰去摘那株“千年灵药”,指尖碰到叶脉时,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为了三株“凝露草”冒雨翻山的夜晚。

同一双手,如今染血,却更稳。

他把灵药裹进一块粗布,布上绣着黄枫谷的“黄”字,血浸透半边,像一截被剪掉的落日。

结丹失败那天,是初冬。

洞府石门紧闭,丹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扭成一条细线,断在韩立眉心。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倒映在炉壁上的脸——被高温烤得干裂,像一口枯井。

“再来。”

他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却带着铁锈味。

起身时,膝盖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他从储物袋摸出一粒“定颜丹”,捏碎,把粉末撒在炉灰里。

炉灰腾起,像一场极小的雪,落回他脚背,冰凉。

乱星海,星宫之战。

夜空像被巨兽撕开的黑绸,裂缝里漏出幽蓝的雷光。

韩立站在“风雷翅”上,背对众人,单手托起“虚天鼎”。

鼎身纹路亮起,像一条从远古游来的银鱼,鳞片刮过他的掌心,冰凉又刺痛。

他忽然想起七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御器飞行,在黄枫谷上空摇摇晃晃,差点撞断一株老松。

那时他怕高,如今却站在更高处,替所有人挡天劫。

雷光落下,他吐出一口血,血珠飘进鼎口,被瞬间蒸成红雾。

红雾背后,他瞥见远处南宫婉的视线——那视线像一根细线,把他和人间重新缝在一起。

大晋,极西之地。

沙漠夜里冷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韩立把“青竹蜂云剑”插进沙里,剑身震颤,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

他靠在剑旁,从怀里摸出半块硬得像石的麦饼,咬一口,渣子掉在沙上,被风瞬间卷走。

“还有三千里。”

他算路程,也像在算自己的寿元。

远处传来驼铃,叮当作响,像谁在黑暗里摇一枚铜钱。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村口老槐树下,货郎摇着同款铃铛卖麦芽糖——

糖纸剥开的脆响,和此刻剑鸣,居然是一个调子。

灵界,天渊城。

韩立站在城头,看魔族大军像一条黑河,从地平线漫过来。

他手边放着一只缺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昨夜没喝完的米酒,酒面浮着一粒尘埃,像极小的船。

他把碗递给出征的化神小修:“喝完,活着回来。”

少年一口饮尽,碗底磕在城砖上,发出脆响。

那声音让韩立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后,把空药瓶扔在山涧的回声——

同样空,同样脆,同样再也填不满。

飞升之前,夜雪。

韩立回到人界,落在黄枫谷旧址。

山门早没,只剩半截残碑,碑上“黄”字被风雪啃掉半边,像被岁月咬缺的月亮。

他蹲下来,用袖口擦碑,袖口磨得发白,露出里面更旧的青布。

雪落进他后颈,化成水,顺着脊梁往下爬,像一条回头的小蛇。

他从储物袋摸出一株“凝露草”,已经干枯,叶脉里却还闪着极淡的银光——

那是他十七岁雨夜拔下的第一株灵草。

他把干草放在碑顶,用雪压住。

“我走了。”

三个字出口,被风吹散,像从未说过。

——

后来,星河深处,有人见一位青衫剑仙,背剑独行。

他每过一处废星,便撒下一粒草籽;草籽不发芽,却在真空里发出极轻的“叮”,像极小的人在敲一扇极远的门。

那声音传回人间,落在某个熬夜备考的学子耳机里,变成一声极轻的“坚持”。

落在某个加班到凌晨的姑娘指尖,变成一声极轻的“别怕”。

他们不知道这声音从哪来,只觉得胸腔里忽然多了一口热气,把夜烫出一个洞。

韩立自己或许也忘了——

从凡人到星河,他不过是一路把“不敢”改写成“再试一次”,把“算了”改写成“再来”。

那些改写落在岁月背面,变成无数人的一声极轻:

“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