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雪，从不是江南那样缠缠绵绵的絮，一落下来，就带着股凛冽的爽利。风裹着雪粒，呼啦啦掠过旷野，不绕弯子，不恋枝头，径直铺向天际，把起伏的丘陵、枯瘦的胡杨，都笼进一片苍茫的白里。

初雪时最是利落。雪片不大，却密得像筛下来的盐，打在毡房的毡帘上，簌簌作响。极目望去，往日里赭黄的戈壁、灰褐的草甸，全被这雪覆了去，只剩天地间一抹干净的白，连风都似被染得清透，卷着雪沫子掠过脸颊，凉丝丝的，却不刺骨，反倒让人心里敞亮。

待雪住了，日头探出来，那才见得塞北雪的妙。阳光洒在雪地上，不是江南雪那样软乎乎的亮，而是带着股清冽的光，晃得人眼微眯，却能看清雪地里的细微纹路——风吹过的痕迹像凝固的波浪，胡杨枝桠上挂着的雪团，似缀着的白玉，轻轻一碰，便簌簌落下，砸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偶有牧人的马蹄踏过，印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蹄印，从毡房延伸向远方，像给这纯白的画卷，添了几笔灵动的墨。

夜里的塞北雪更显静穆。没有市井的喧嚣，只有雪落的微声，或是风掠过雪堆的低吟。毡房里的炉火正旺，隔着窗棂看出去，雪地里泛着淡淡的冷光，连星星都似离得更近，亮得能照见雪地上每一粒雪晶。这时才懂，塞北的雪不是冷硬的，它裹着旷野的辽阔，藏着天地的静美，待开春时，这雪融成水，便会滋养出草原的新绿，把冬日的苍茫，酿成春日的生机。

塞北的雪，是烈的，是净的，是藏着风骨的。它不像江南雪那样温柔，却用自己的凛冽与苍茫，写尽了塞北的壮阔，让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忘不掉那片天地一白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