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嗜赌如命的爸爸输了钱就拿我和妈妈撒气。
我劝妈妈离开爸爸,却被她用粗木棍打了一夜。
她说,我逼她离开爸爸,就是在逼她去死。
学校里,我也是同学冷嘲热讽的对象。
走投无路之下,我拿着仅剩的8块钱,走进了巷尾的纹身店。
纹身店的老板是个狠角色,周围人都怕他三分。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我手抖着掏出皱巴巴的钱,放在桌上:“听说你收保护费……”
“能不能……保护我?”
那时的我没想过这8块钱能换来什么,只是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活路了。
没想到他却护了我10年,直到那一天,他倒在了毒贩的刀下……
01
家里的拳头像暴雨,砸得我喘不过气。
学校里,同学的冷嘲热讽刺得我无处藏身。
走投无路,我攥紧了仅有的八块钱。
巷尾的纹身店,传闻里住着个狠角色。
他们说他打架凶猛,周围人都怕他三分。
我推开门,烟雾里站着那个高大的男人。
手抖着,我掏出皱巴巴的钱,放在桌上。
“听说你收保护费……”我声音发颤。
“能不能……保护我?”我鼓足勇气。
他挑眉,嗤笑一声,眼神冷得像刀。
“谁家的小丫头,胆子倒不小。”他说。
烟雾散去,他的目光却多了丝暖意。
我没想过,这八块钱会换来什么。
后来,他用十年光阴,护我风雨无阻。
我叫林晓溪,小溪是我的小名,妈妈取的,带着她对我的爱。
可这爱总是夹杂着苦涩,像被风吹皱的溪水,平静不了。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安静过,父亲的怒吼像雷,拳头更狠。
他叫林国强,嗜赌如命,每天在牌桌上输得精光。
输了钱,他就拿我和妈妈撒气,家里像个没有尽头的战场。
妈妈叫苏婉婷,柔弱得像秋天的柳条,随风摇摆,无力反抗。
她总说爸爸会改,年轻时他对她很好,买过金镯子,背她去看烟花。
可我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只觉得她在骗自己。
五岁那年,爸爸输了一大笔钱,醉醺醺地踹开家门。
他揪住妈妈的头发,把她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你个没用的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他骂得咬牙切齿。
他的脚狠狠踹在妈妈小腹,妈妈痛得蜷缩成一团。
血从她的头发渗出来,一缕缕缠成结,染红了地板。
我吓得躲在角落,捂着耳朵,身体抖得像筛子。
爸爸的目光转向我,眼神像刀:“你这小贱人,瞪什么瞪?”
他一巴掌扇过来,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
那一巴掌太重,我的右耳耳膜穿孔,从此听力渐渐变弱。
妈妈哭着爬过来,用瘦弱的身体抱住我,挡住风雨。
夜深了,爸爸的呼噜声震天响,妈妈还在低声抽泣。
她给我擦了药,手抖得厉害,收拾满地的碎碗残渣。
我们挤在窄小的床上,她紧紧抱着我,声音像在梦里。
“晓溪,爸爸以前对我很好,他会改的。”她低声说。
我拽了拽她洗得发白的衣服:“妈妈,你在骗人。”
她摸摸我的头,语气执拗:“没有,他只是暂时糊涂了。”
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缺了一大块,像她破碎的心。
第二天,爸爸酒醒了,像没事人一样跟妈妈笑。
“婉婷,我爱你,等我赢钱,带你过好日子。”他说。
妈妈被哄得服服帖帖,把刚发的工资全给了他。
我看着那钱,想问她不是说送我去幼儿园吗?
可她眼里只有爸爸,笑得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我默默闭嘴,心想下个月她会记得我的。
可直到我靠政策上了小学,妈妈也没记起我。
我错过了整个幼儿园,童年像被偷走了一大块。
那天放学,我路过幼儿园,看见孩子们在操场玩。
他们穿着鲜艳的衣服,笑得像花,我却只能站在围栏外。
我攥紧书包带,低头快步走开,眼泪差点掉下来。
回到家,我躲在杂物间,找到一个旧笔记本。
那是妈妈不要的账本,纸张泛黄,边角卷起。
我拿支铅笔,开始写日记,把心里的痛都倒出来。
“今天爸爸又打妈妈了,我好怕。”我写道。
“妈妈说爸爸会改,可我一点也不信。”我继续。
“我想去幼儿园,想有朋友,想不被打。”我写着。
日记成了我的秘密朋友,藏在床板下。
每次爸爸打完人,我都会偷偷写几句。
字迹歪歪扭扭,像我摇摇欲坠的心。
随着长大,我明白了爸爸的行为叫家暴。
老师说家暴是错的,可以报警,警察会保护我们。
一个被打的夜晚,我趁爸爸睡着,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我们报警吧,把爸爸抓起来!”我满心期待。
妈妈却愣住了,用震惊的眼神看我。
“晓溪,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么想!”她责骂。
她的语气像一记耳光,打得我脸红心痛。
明明老师说家暴不能原谅,可妈妈不信。
我执意要报警,她第一次打了我。
她用粗木棍打断了我,逼我跪在地上反省。
“晓溪,你怎么这么不孝!”她哭着喊。
我头一次知道,妈妈打人也这么疼。
那一夜,我哭了整晚,心碎得像地上的破碗。
第二天,妈妈煮了个鸡蛋给我揉伤,眼中满是愧疚。
可我知道,这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爸爸就是这样对妈妈的,我却成了她的出气筒。
我在日记里写:“妈妈为什么不爱我?”
“她爱爸爸,可爸爸是个坏人。”我继续。
“我想保护她,可我好弱。”我写到手酸。
我曾盼着长大能保护妈妈,可长大好难过。
家暴一次次重演,妈妈一次次原谅。
我变得麻木,冷眼看她哭完又讨好爸爸。
十一岁那年,爸爸打断了我一条胳膊。
我疼得晕过去,醒来还在那个破烂的家。
我坚持要报警,妈妈却跪下求我。
“晓溪,你报警就是在逼我去死!”她哭喊。
一个母亲给女儿下跪,我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爱我吗?我分不清了。
她对爸爸的爱掏空了她,分给我的所剩无几。
家里破碗越来越多,生活也越来越烂。
妈妈总是把最好的碗给爸爸,次好的给我。
她用最破的碗,碗边满是裂痕,像她的心。
后来,碗都一样破,我们的生活也一样烂。
我开始偷偷攒钱,想买件新衣服,证明我能行。
那天放学,我路过服装店,看到橱窗里的裙子。
粉色的,带着小花,像春天一样漂亮。
我摸了摸兜里的几块钱,攥紧拳头走开。
日记里我写:“我要买那条裙子,给妈妈看。”
可我知道,攒够钱要很久很久。
爸爸的脾气越来越差,下手越来越重。
有一天,他突然容光焕发,买了只烧鸡回来。
他还给妈妈买了条新裙子,笑得像个好男人。
妈妈以为春天来了,笑得像个少女。
可爸爸拉着她的手,笑容里藏着阴谋。
“婉婷,赌场有个大老板看上你了。”他说。
“你穿上这裙子,陪他吃顿饭,行不行?”他问。
妈妈的笑容僵住了,盯着他的眼睛。
“只是吃饭吗?”她声音颤抖,像在确认。
爸爸眼神闪烁:“就一次,他会带我发财。”
妈妈坐在那儿,像被抽走了灵魂,瞬间老了十岁。
我从未见过她这么绝望,像一棵枯萎的树。
爸爸见她不答应,破口大骂:“你连这都不行?”
“你连镇上张大姐都不如!”他吼道。
张大姐是镇西头的女人,同学们说她靠卖身养家。
妈妈泪流满面,拽着他的袖子:“别说了,我去!”
那天晚上,爸爸说了很多好话,睡得格外香。
妈妈抱着我睡在杂物间,嘴里不停念叨。
“他以前对我很好,会好的,对不对?”她问。
我看着她:“那现在呢?”
她转头看我,眼角湿润,声音哽咽。
“晓溪,没有你的时候,他真的对我很好。”她说。
“如果没有你,会不会……”她没说完。
我没说话,眼里满是哀伤,心痛得像被刀割。
她猛地抱住我:“晓溪,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我睡着了,她还在低声自言自语,像在安慰自己。
第二天放学回家,家里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
我推开卧室门,妈妈穿着新白裙子躺在床上。
她闭着眼,头顶挂着她和爸爸的婚纱照。
鲜血从她手腕滴下,地上是一摊半干的血迹。
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妈妈自杀了。
她死在她给自己编织的梦里。
爸爸的道歉全是苦肉计,可她从不听。
我跪在她身边,哭得嗓子哑了。
她走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从此,生活的风雨全向我袭来。
爸爸的怒火由我一人承担,没人再喊我小溪。
家里满是烟酒臭,妈妈的馨香彻底消失。
爸爸没为妈妈办葬礼,还骂她不知好歹。
每次他醉酒打我,我站起来的只有对他的恨。
我报警,他被关几天,出来后打得更狠。
我被打到吐血,头晕目眩,以为自己会死。
可我没死,可能是因为他该先死在我前面。
我恨他,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
我恨自己为什么一见他就忍不住发抖。
这种恨意支撑我摇摇欲坠地活下去。
日子像一摊烂泥,散发着恶心的气息。
那天,我偷偷跑去邻居家,想借电话报警。
邻居大婶却说:“家丑不可外扬,回去吧。”
她把我推出去,关上门,像关掉我的希望。
我在日记里写:“没人帮我,我只能靠自己。”
可我不知道怎么靠自己,只能继续忍。
因为家里穷,没人疼没人管,我在学校被孤立。
同学们嘲笑我,给我起外号,扔我的作业本。
他们在我背后贴纸条,说我声音贱,故意夹着嗓子。
下课后,他们笑我走路扭腰,姿势奇怪。
我穿着妈妈的旧内衣,因为没钱买少女文胸。
胸部发育时,我独自面对羞耻和害怕。
没人教我这些,我只能自己摸索。
我偷偷攒钱,想买件文胸,不想再被笑。
那天放学,我路过小卖部,看到货架上的内衣。
我算了算钱,还差得远,只能低头走开。
校园霸凌不分男女,男生女生都欺负我。
教室垃圾桶旁坐着个叫赵明远的男孩。
他智力低下,家境不好,却有个疼他的奶奶。
他的衣服干净,带着补丁,闻起来有阳光味。
他书包里有奶奶煮的鸡蛋和饭团。
他们对我还有收敛,对赵明远却是恶意倾泻。
他们骗他喝脏水,抢他的零花钱。
他们逼他干全班的值日,威胁不干就打他。
赵明远信了,以为那是朋友间的“玩耍”。
他每天上学先把零花钱上供,伺候这群“大爷”。
鸡蛋和饭团被踩烂,他也捡起来吃干净。
我帮不了他,只能在他被拖进厕所时喊“校长来了”。
老师不管,只有校长能吓住那些人。
我帮他掸掉身上的灰,让他回家不那么明显。
冬天我帮他打扫教室,让他早点回家。
他奶奶会担心他,天黑得早。
赵明远其实不傻,他叫明远,名字很好听。
他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我帮他时,他会说谢谢,第二天给我带早饭。
他每天有根火腿肠,以前偷偷吃掉。
后来他带到学校,分我一半,他一半。
他递给我时,小心翼翼:“我不脏,你别嫌弃。”
他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计划在学校后院种棵小树,象征友谊。
我们攒钱买了树苗,约好周末一起种。
可那天他没来,我一个人挖坑种下树。
他在日记里成了我最珍贵的回忆。
因为和他走得近,我成了班里的“林傻子”。
他们说林傻子和真傻子真配,笑我们早恋。
他们在我作业本后写“傻子的老婆”。
我咬牙忍着,心里的恨像火苗烧得更旺。
初二下学期,来了个新班主任,叫张老师。
她年轻严厉,但很公正,严禁校园暴力。
告状在她这儿有用,我和明远松了口气。
他开心地说:“明天给你带整根火腿肠!”
我说:“好,我也给你带个小礼物。”
明远喜欢南门口的气球,特别懒羊羊的。
他没钱买,只能看,我攒了五块钱买了两个。
可第二天,他的位置空了,永远空了。
张老师哽咽地说:“明远被货车撞了,没救回来。”
我呆坐在座位上,泪水打湿了脸颊。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我们还没庆祝。
我还没把气球给他,还没说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奶奶来收拾遗物,手抖得拿不住东西。
我帮她搬上三轮车,她哭得泣不成声。
她掏出两根火腿肠:“小远说要给你,昨晚还念叨。”
“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照顾小远。”她说。
我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气球在车把上晃荡。
那是明远在跟我告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在日记里写:“明远,我好想你。”
那棵小树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每次被欺负,我都去树下诉说。
“明远,他们又笑我了。”我低声说。
“可我不会怕了,我要坚强。”我鼓励自己。
明远的桌子被撤走,教室像没少过人。
他的存在从同学们嘴里,变成了我心里的记忆。
初三学业重,张老师帮我申请了免费住宿。
可第二天晚上,爸爸闯进教室找我。
“林晓溪,你个小贱人,躲哪儿去了?”他吼。
他又输了钱,想拿我撒气。
我握紧笔,张老师冷静地说:“家长,请出去。”
爸爸大怒,把讲台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敢赶我走?”他指着老师骂。
他扬起手,张老师吓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偷偷给我文具和鸡腿。
她为我争取助学金,关心我是否被欺负。
她还送我一本《简·爱》,说要像简一样坚强。
我不能让她因为我受委屈,冲上去挡在她前面。
“滚!你个畜生!”我尖叫着骂爸爸。
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嘴角渗出血,耳朵轰鸣。
还好,我挡下了,没让老师挨打。
可我抽屉里叠的花,送不出去了。
今天是教师节,我却不配做她的学生。
保安把爸爸带走,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复杂。
这一巴掌打碎了我的自尊,也打碎了庇护。
校长说住校影响安全,建议我走读。
张老师想替我争辩,我却没脸再让她付出。
我当晚搬出去,背着行李站在路口。
外面漆黑一片,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知道,回家后会迎来更狠的报复。
我在日记里写:“我该怎么办?”
生活像条泥泞的路,我只能划着断桨前行。
那天,我在桥头吹了一夜冷风,冻得发抖。
脑海里闪过一双眼睛,冷峻又锐利。
那是平安巷纹身店老板陈浩然的眼神。
半年前,他和母亲搬来镇上,开了一家纹身店。
听说他是个狠角色,打架凶猛,周围人都怕他。
爸爸欺软怕硬,有次醉酒骂陈浩然的母亲。
当晚,爸爸被拖回家,鼻青脸肿,门牙掉了两颗。
陈浩然高大,逆光看不清脸,语气阴冷。
“老畜生,再让我听见你嘴脏,舌头别要了。”
爸爸吓得狂点头,我躲在门后偷看。
我和陈浩然的眼神对上,他轻笑一声走了。
我后背冷汗直冒,却有种隐秘的快感。
爸爸三天没下床,打我都没力气了。
我怕惹祸,每次都绕开平安巷。
可现在,我想不出别人能治得了爸爸。
我在日记里写:“我要去找他,求他保护我。”
天刚亮,我第一次走进这条巷子。
石板路边长着青苔,尽头是栋两层小楼。
墙刷了白漆,楼前有棵桂花树,空气清香。
我站在巷口徘徊,害怕陈浩然的“混混”名声。
可我看见一个女人在喂流浪猫,动作温柔。
那是陈浩然的妈妈,她笑得像个邻家阿姨。
她的善良给了我勇气,我深吸口气推开门。
里面是客厅,墙上挂满手绘图,色彩鲜艳。
陈浩然背对门,穿着白色背心,手臂肌肉紧实。
他手指夹着烟,正在整理工作台上的工具。
听见动静,他弹了弹烟灰:“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张嘴想说不是来纹身的,可嘴角粘住了。
昨晚的伤没处理,肿得厉害,我说不出话。
他转头看见我,手里的烟抖了一下,低骂一声。
“浩然,蛋炒饭吃不——哎呀,见鬼了!”女声响起。
那女人拿着锅铲冲回厨房,只剩一片衣角。
陈浩然递给我一面镜子,抵了抵腮,灭了烟。
镜子里,我脸色苍白,披头散发,半边脸肿了。
嘴角有干涸的血迹,校服红白相间,怪吓人。
我尴尬地搓了搓嘴角,他套上皮衣。
“不给未成年纹身,尤其是离家出走的小孩。”他说。
他误会了,我摇头,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八块钱。
我放到桌上:“听说你收保护费,能不能保护我?”
他扫我一眼:“你看我像黑社会?”
我仔细看他,年轻,眉眼冷峻,长得很好看。
他面无表情时,像黑社会老大。
我脱口而出:“像,特别像黑社会老大。”
他扭了扭脖子,嗤笑:“胆子挺大,谁家小孩?”
“最西头那家的。”我小声说。
“林国强是你爸?”他皱眉问。
“也可以不是。”我低声回答。
他想了想:“那天我打了他,你看见了。”
“你会打我吗?”我问。
“你欠打?”他反问。
我摇头:“我爸欠,我不欠。”
他掀了掀眼皮:“那不就得了。”
我把八块钱推过去:“保护我吧。”
他诧异地看着我:“不恨我?”
“恨,恨你没把他打死。”我脱口而出。
他被呛得咳了几声,放下水杯。
“人不大,路子挺野。”他没好气地说。
“那把他打残也行。”我退一步说。
他揉了揉眉心:“这活接不了。”
我心沉下去,视线模糊,头晕得站不稳。
下一秒,我向前栽倒,落进一个仓促的怀抱。
他气极反笑:“一大早碰瓷的?”
我昏昏沉沉,醒来时鼻子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嘴角凉凉的,不再肿得像个包子,舒服了不少。
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着,带着点怜惜的意味。
耳边传来低语:“这小孩被你吓晕了吧,浩然。”
是陈妈妈的声音,带着责备,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我比窦娥还冤。”陈浩然的声音懒散,透着无奈。
“医生说她高烧、营养不良、低血糖,你敢说没关系?”她嗓门陡然拔高。
我能想象她瞪眼的模样,像要吃人似的。
02
她起身,啪地给了陈浩然一拳,他假装痛呼。
“换病号服时,她身上全是青紫,没一块好肉。”她声音哽咽。
我的心一紧,那些伤痕像烙印,藏都藏不住。
陈浩然的声音变冷:“林国强真是个畜生。”
“早知道那天真弄死他。”他低声说,带着杀气。
“陈浩然,你安稳点!”陈妈妈警告,语气严肃。
病房安静得过分,像时间被按了暂停。
冰凉的药水顺着针头,缓缓流进我的身体。
原来他叫陈浩然,名字真好听,像诗里的意境。
我迷迷糊糊想到:晓溪浩然,多美的寓意。
张老师说过,我的名字寓意溪水清澈,干净透明。
我出生那天,爸爸随手指了村口的小溪。
妈妈就笑着同意了,叫我林晓溪。
药力上来,我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下午,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
护士拔完针,对陈浩然说:“家长按一会儿,别出血。”
他拖过一张凳子坐下,粗粝的手指按住我手背的胶布。
力道不轻不重,像怕弄疼我,又怕按得不牢。
我缩了缩手,想说我自己来,省得麻烦他。
一开口,嗓子哑得像破锣,活像只失声的鸭子。
他递过一个纸杯:“嗓子像被炮轰了,歇着吧。”
我接过杯子,水温正好,甜滋滋的,是糖水。
我慢慢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暖到心里。
房里只有我们俩,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
我低头一口一口喝着,不敢抬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检查了下针眼。
“等下带你拍个片,检查耳朵。”他说,语气平静。
我慌忙摇头,用手比划说我没钱付检查费。
我怕他误会,拼命比划,唇语手势一起上。
他皱眉盯着我:“演哑剧呢?看不懂。”
我急了,伸出食指和拇指搓了搓,指指自己,又摆摆手。
这应该够清楚了吧,我说我没钱给他。
他突然恍然大悟:“你要把心送我,又反悔了?”
我一噎,差点没喘过气,这理解也太离谱了!
“行了,别逗小孩了。”门被推开,陈妈妈走进来。
她五官柔和,和陈浩然长得像,但气质温柔。
她没好气地瞪了陈浩然,把他从凳子上挤下去。
“就知道欺负人!”她嗔怪,语气里满是宠溺。
我偷偷瞄陈浩然,他摸了摸鼻梁,没吭声。
陈妈妈把保温桶放桌上,打开盖子。
一股米粥的清香瞬间飘满整个房间。
她探了探我的额头,笑着说:“刚退烧,喝点清淡的。”
“等你好了,咱吃大鱼大肉!”她拍拍我的手。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白粥,又犹豫地摇头。
我没东西回报他们,怕欠太多还不起。
“一天没吃饭怎么行?乖,听话。”她催促,眼神温柔。
我低头抠着手,指甲掐进肉里,不敢说话。
她叹了口气,转头啪地拍了陈浩然后背。
“都是你吓的,晓溪肯定被你凶怕了!”她责怪。
陈浩然神情无语又麻木,揉了揉肩膀。
“行行行,是我是我,我背的锅都能炒菜了。”他无奈地说。
“她不吃粥,你就别想好过。”陈妈妈努嘴示意。
陈浩然啧了声,端起碗,俯身凑近我。
他锋利的眼睛里带着点违和的乞求。
“祖宗,吃吧,别让我再挨揍,行不行?”他说。
我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接过碗。
我一口一口吃着,粥软糯清香,暖到胃里。
“慢慢吃,不急。”他提醒,语气像哄小孩。
粥烫得我眼眶发热,泪水滑到嘴角,咸咸的。
我家隔壁就这样哄四岁小孩吃饭,可我不是小孩了。
小时候,爸爸不让我上桌,我只能在角落吃。
夹多了肉,他打我手,说我贪嘴自私。
饭盛满,他扇我脸,说我好吃懒做。
我总狼吞虎咽,怕慢了碗会被摔碎。
妈妈还夸我吃饭像小猪,从不让人操心。
她只看见她想看见的,从不看我的害怕。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我低头埋进粥里。
怕他们发现,我假装专心吃,不敢抬头。
陈浩然拽着一包抽纸,想给又不敢给。
他吞咽了下,声音紧绷:“妈,这回是你粥熬得不行。”
我把粥喝完,眼泪也终于止住了。
“好喝吗,晓溪?”陈妈妈眼神期待又忐忑。
我展开笑容,重重点头,怕她不信。
她舒了口气,转头又给了陈浩然一拳。
“死小子,老娘做饭什么时候失手过!”她笑骂。
陈浩然捂着胳膊,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去,怕失礼。
陈妈妈接了盆热水,用毛巾轻擦我的脸。
她在眼角多敷了一会儿,笑着说:“还是个漂亮小花猫。”
我抿唇,耳尖红红的,低头不敢看她。
她说:“等会儿去做检查,右耳发炎,拍个片不疼。”
“费用那小子掏,他害你住院的。”她瞪了陈浩然。
陈浩然头也不抬,收拾碗筷:“对对对。”
拍片很快,医生看着灰白的影像,语气沉重。
“右耳以前受过伤,拖太久,耳膜穿孔加重。”他说。
“多次重击,伤上加伤,手术成功率低。”他补充。
“只能吃药减轻炎症。”他叹气。
我们一路沉默,我不想他们因我不开心。
五岁那次耳膜穿孔,妈妈带我去医院。
半路钱被爸爸抢去赌博,说我娇气。
妈妈抱着我哭,只让我吃两颗消炎药。
耳朵疼得睡不着,我咬着手指忍着。
妈妈不耐烦:“晓溪,别这么不懂事。”
我忍到指头咬出血,疼痛成了习惯。
没人理会我,我只能自己熬过去。
可现在,陈妈妈眼角湿润,替我难过。
陈浩然捂住我的耳朵,低声说:“很酷。”
我挤出笑:“一只半的听力,真的很酷!”
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强装轻松。
回到平安巷,我才发现它和传闻不一样。
我以为陈浩然是收保护费的混混。
可接触后,他和妈妈都是很好的人。
我鼓起的勇气像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我身上流着林国强的血,逃不开也甩不掉。
回去路上,陈妈妈紧紧牵着我的手。
陈浩然拎着药,走在我们后面,像个护卫。
这一刻,像一家人,我多希望路没尽头。
可我知道,幻想该结束了,我得回家。
我在门口找行李,翻了三遍也没找到。
“不进来,找魂呢?”陈浩然在画稿。
他两条长腿撑着凳沿,手里捏着画笔。
我小声说:“找个编织袋,我的行李。”
他指了指楼上:“南边向阳那间,我妈收起来了。”
陈妈妈从厨房出来,搂过我的肩。
“晓溪,汤刚炖上,楼上给你收拾了房间。”她说。
“看看合不合心意。”她笑得温柔,像春风。
我连忙摆手:“不用,我得回家。”
“回去找打?”陈浩然头也不抬。
“养好了再回去,别又晕倒,戳我脊梁骨。”他说。
陈妈妈附和:“住几天,养养身体。”
我愣住,像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
半推半就,我上了楼,看到了房间。
房间整洁,有衣柜和书桌,床上是碎花床单。
窗台上放着小多肉,阳光洒进来,温暖明亮。
我的编织袋在沙发上,竟也显得不那么寒酸。
我呆呆站在门口,从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间。
记忆里一直是阴暗的杂物间,潮湿又冷。
“还单调了点,慢慢装饰。”陈妈妈说。
不,已经太好了,好得不真实。
我忍不住摸了摸床单,柔软得像云。
陈妈妈拉着我坐下,给我看房间的细节。
“这是我挑的床单,女孩子得有点花样。”她说。
“衣柜里放了点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她补充。
我打开衣柜,里面有几件新衣服,简单却干净。
有件粉色衬衫,让我想起橱窗里的那条裙子。
“谢谢阿姨。”我低声说,眼眶有点热。
“谢什么,住这儿就是一家人。”她拍拍我的手。
晚饭时,桌上三菜一汤,清爽可口。
冬瓜玉米排骨汤冒着热气,香得让人流口水。
碗碟是成套的白瓷黑边,没有裂痕。
书上说,饭桌能看出一个家的氛围。
这简简单单的家,是我渴望却得不到的。
陈妈妈让我当自己家,爱吃什么夹什么。
我点头,偷偷放慢吃饭速度,怕吃得不好看。
可碗里的菜吃完了,我不敢再夹。
爸爸说夹多了是没教养,我怕他们不喜欢我。
我低头刨白饭,装作很忙的样子。
“晓溪,吃饱了?怎么吃这么少?”陈妈妈担忧。
“饱了,真的。”我点头,挤出笑。
为了可信,我还假装打了个饱嗝。
陈浩然黑眸盯着我,目光像能看穿一切。
“你只要住这儿一天,这里就是你家。”他说。
“别拘束,想吃什么夹什么。”他补充。
我没多想,点头保证自己吃饱了。
借口上楼写作业,我逃离了饭桌。
回到房间,我打开日记,写下今天的感受。
“陈妈妈像真正的妈妈,浩然也好温柔。”我写。
“可我不敢多吃,怕他们嫌我贪心。”我继续。
“我真的好想留在这儿。”我写到手酸。
半夜,我被饿醒,胃疼得直反酸。
我蜷缩着揉肚子,靠以往的经验硬熬。
为了分散注意,我开始想别的事。
明天是周末,国庆放七天假。
可我不想上学,怕面对同学和张老师。
被子柔软,闻着有阳光的味道。
我忍不住笑,陈妈妈今天抱了我。
她说第一眼就喜欢我,觉得我哪哪都可爱。
她还说我和陈家有缘,想给我取名陈晓溪。
她想要个女儿,寓意溪水浩然,国泰民安。
可她没那福分,语气带着平静的悲伤。
我不敢问,怕触到她的伤心事。
老天爷终于可怜我,给了我点温暖。
我只求能多待几天,做个短暂的美梦。
床板嘎吱响,我睡不着,打开床头灯。
我掏出数学试卷,刚写了几分钟,门被敲响。
陈浩然倚着门框,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
“还不睡?”他问,声音低沉。
“我马上睡。”我慌忙说,低头收拾试卷。
他目光直直,像能看穿我的心。
“我没养过小孩,但不至于饿死你。”他说。
我脸唰地红了,遮掩被拆穿,尴尬极了。
我紧攥衣角,害怕他们觉得我虚伪。
他捏住我下巴,擦去眼角的泪,叹了口气。
“怎么又哭了?”他声音轻柔,像哄小孩。
“我蹲楼下等你,你倒能忍。”他说。
“你跟你爸一点不像,他专给人添麻烦。”他笑。
“保护费我收了,你还担心什么?”他问。
我吸吸鼻子,抬头看他,泪眼模糊。
他从兜里掏出那八块钱,摊在掌心。
然后拉着我下楼,走进厨房。
灯亮着,高压锅里的排骨汤还在保温。
“我妈给你留的。”他说,语气温柔。
我才知道,我的演技原来这么拙劣。
可在家十年,爸妈从没拆穿过我。
“排骨汤面行不行?”他问,卷起袖子。
我点头如捣蒜,坐在小凳子上等。
他推开窗户,白雾飘散,面很快做好。
汤碗盛得满满,堆着排骨和玉米。
我一看就吃不完,咽了咽口水。
“能吃完吗?”他问,靠着桌子看我。
我说能,他又问:“多了还是少了?”
我说正好,他弹了我个脑瓜崩。
不疼,但很响,我捂着脑门瞪他。
“老实交代,多了还是少了?”他眯眼。
我老实说:“多了。”
他换了个粉色小碗,满意地点头。
“以后不够吃要说,吃不完也说。”他叮嘱。
“吃多吃少对胃都不好。”他补充。
我小口吃着面,玉米和排骨香得让人满足。
他坐在对面,大口吃着大碗的面。
他笑着问:“好吃吗?”
“好吃。”我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挺好养。”他笑,眼睛弯成月牙。
安静的厨房满是食物的香气,晚风吹进来。
我的胃和心被一点点填满,温暖无比。
第二天,我破天荒睡到八点,吓得跳起来。
在家,爸爸逼我五点起床做家务。
稍晚一点,他的拳头就会砸下来。
我冲下楼,才想起这不是我家。
绷紧的神经松下来,楼下静悄悄。
陈妈妈房门紧闭,她应该还没起床。
陈浩然房间门大开,估计他起床了。
我走进厨房,洗碗池干干净净。
餐具摆放整齐,抹布叠得像豆腐块。
阳台的衣服都洗好晾上了,包括我的。
我拿起拖把,发现地面比我脸还干净。
这家竟没我用武之地,我愣在原地。
“起这么早当田螺姑娘?”陈浩然的声音响起。
我吓得松手,拖把倒在地上。
他穿着运动服,提着早餐走进来。
包子、馒头、豆浆、油条,样样都有。
“喜欢什么吃什么。”他说,放下袋子。
他把拖把放回原位,按我坐下。
他拎出一袋五彩小馒头,递给我。
“这个不顶饱,吃着玩,小孩都喜欢。”他说。
小馒头两块钱十个,我小时候特别想要。
可妈妈嫌不划算,从没给我买过。
我接过小馒头,眼眶有点热,低头不语。
吃完早餐,陈妈妈教我做桂花糕。
她说这是她小时候最爱的甜点。
我跟着学,闻着桂花的香气,心情很好。
“晓溪,你妈妈对你好吗?”她突然问。
我愣了愣,慢慢说:“她爱我,但更爱我爸。”
我把妈妈的懦弱和家暴的事告诉她。
她听完,眼眶红了,轻轻抱住我。
“我年轻时也逃过家,差点被卖给老头。”她说。
“可我遇到了好人,过上了新生活。”她笑。
她的故事让我觉得被理解,心暖暖的。
我回到房间,在日记里写下今天的温暖。
“陈妈妈像真正的妈妈,浩然也好温柔。”我写。
“可我不敢多吃,怕他们嫌我贪心。”我继续。
“我真的好想留在这儿。”我写到手酸。
那天,陈妈妈带我去集市买菜。
她挑了新鲜的蔬菜,教我怎么选西红柿。
“看这儿,要红得透,捏着软一点。”她说。
我认真学,提着篮子跟在她后面。
集市上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此起彼伏。
有个卖花的老奶奶拉住我,塞给我一朵栀子花。
“小姑娘,长得真俊,送你一朵花。”她笑。
我红着脸接过,闻着花香,心跳得很快。
回到家,我把花插在小玻璃瓶里,摆在窗台。
陈妈妈笑着说:“晓溪,你一笑,整个屋子都亮了。”
我低头,脸红得像西红柿,偷偷笑了。
陈浩然从楼下经过,抬头看我一眼。
“笑什么?傻乎乎的。”他嘴上嫌弃,眼神却温柔。
我吐吐舌头,跑回房间写日记。
“今天收到一朵栀子花,第一次觉得生活有点甜。”我写。
住了几天,我的身体好多了,脸上的伤也淡了。
可我知道,不能一直赖在这儿。
陈妈妈让我多住几天,我却怕麻烦他们。
那天,我在日记里写下对妈妈的复杂情感。
她曾梦想做裁缝,却因婚姻放弃一切。
我找到她留下的旧缝纫机,藏在杂物间。
我决定学缝纫,纪念她未实现的梦。
陈妈妈看我摆弄缝纫机,笑着教我。
她手把手教我做了一件简单衬衫。
完成后,我感觉和妈妈有了短暂的连接。
我在日记里写:“妈妈,我原谅你了。”
可对爸爸的恨,我还是放不下来。
那天晚上,我梦见妈妈穿着白裙子。
她笑着对我说:“晓溪,活出你自己。”
醒来后,我泪流满面,却觉得心轻了些。
陈妈妈像真正的妈妈,给我讲她的过去。
她说她曾是个苦命的女孩,家里重男轻女。
高考那年,她差点被卖给村里的老头。
她连夜逃到火车站,靠跳舞讨生活。
没人理她,直到遇见一个退伍军人。
那人买了张火车票,带她开始新生活。
我听得出,那是她丈夫,陈浩然的爸爸。
她的故事让我觉得,苦难也能有转机。
可我不敢奢望太多,怕希望又落空。
我开始帮陈妈妈干活,想回报他们的好。
我帮她擦桌子,扫地,整理纹身店的工具。
她笑着说:“晓溪,你比我还勤快。”
我不好意思地笑,觉得被需要很温暖。
陈浩然偶尔会帮我检查作业,教我数学。
他皱着眉,指着错题:“这都能算错?”
我吐吐舌头:“我下次一定改!”
他敲敲我的头:“笨蛋,下次再错揍你。”
可他眼神温柔,根本不像真要揍我。
这样的日子像偷来的糖,甜得让人舍不得。
我在日记里写:“我要努力,配得上他们的好。”
可我心里清楚,这温暖只是暂时的。
我总得面对现实,面对那个家。
陈妈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她经常头痛,吃药像吃糖,头发掉得厉害。
她表面笑着,可我知道她在强撑。
那天,她在桂花树下跳舞,动作生疏。
“晓溪,我快忘光了。”她低声说。
“什么都不记得,活着有什么意思?”她苦笑。
我心慌起来,劝她去看医生。
她总是说没事,可我知道她骗我。
我偷偷在日记里写:“我要让阿姨好起来。”
可我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陪她多说话。
那天,她教我包饺子,手把手教我擀皮。
“晓溪,饺子得包得圆,寓意团圆。”她说。
我学得很认真,包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
她笑着捏我的脸:“傻丫头,这也能叫饺子?”
我红着脸笑,觉得这一刻好幸福。
吃着自己包的饺子,我偷偷看陈浩然。
他大口吃着,点头说:“还行,能吃。”
我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努力没白费。
可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像泡沫,太容易碎。
陈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头痛得越来越频繁,吃药像吃糖一样。
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藏都藏不住。
她笑着说没事,可我看得出她在强撑。
那天,她在桂花树下跳舞,动作生疏得让人心疼。
03
“晓溪,我快忘光了这些舞步。”她低声说。
“什么都不记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苦笑。
我心慌得像被针扎,劝她去看医生。
她摆摆手:“小毛病,不用大惊小怪。”
可我知道她在骗我,骗自己。
我在日记里写:“我要让阿姨好起来。”
可我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多陪她说话。
她教我包饺子,手把手教我擀皮。
“晓溪,饺子得包得圆,寓意团圆。”她说。
我学得很认真,包了个歪歪扭扭的饺子。
她笑着捏我的脸:“傻丫头,这也能叫饺子?”
我红着脸笑,觉得这一刻好幸福。
吃着自己包的饺子,我偷偷看陈浩然。
他大口吃着,点头说:“还行,能吃。”
我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努力没白费。
可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像泡沫,太容易碎。
我开始帮陈妈妈干更多活,想让她轻松点。
我帮她洗菜、擦窗台、整理纹身店的画稿。
她总是笑着说:“晓溪,你比我还勤快。”
我不好意思地笑,觉得被需要很温暖。
陈浩然偶尔帮我检查作业,教我数学。
他皱着眉,指着错题:“这都能算错?”
我吐吐舌头:“我下次一定改!”
他敲敲我的头:“笨蛋,下次再错揍你。”
可他眼神温柔,根本不像真要揍我。
有天晚上,我帮陈妈妈整理旧物。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相册。
“晓溪,来看看我年轻时的照片。”她说。
相册里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笑得幸福。
“那是我丈夫,浩然的爸爸。”她声音轻柔。
照片里,她穿着简单白裙,笑得像朵花。
男人高大,穿着军装,眼神温柔。
“他是个好男人,带我逃离了苦日子。”她说。
她讲起他们的故事,语气满是怀念。
“可他走得早,留下我和浩然。”她眼眶红了。
我握住她的手:“阿姨,你还有我。”
她笑着摸我的头:“晓溪,你真是个好女孩。”
那天夜里,我在日记里写:“阿姨好苦,我要让她开心。”
我开始学着做她爱吃的菜,想让她多笑。
我试着做红烧鱼,手忙脚乱,差点烧了厨房。
陈浩然闻声跑来,皱眉说:“你想放火?”
我红着脸:“我就是想给阿姨做点好吃的。”
他叹气,帮我把鱼重新处理,教我火候。
“下次别乱来,厨房不是你的战场。”他说。
我点头,偷偷记下他的步骤。
鱼端上桌,陈妈妈吃得眼睛都亮了。
“晓溪,这鱼真香,比我做的还好!”她说。
我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努力有了回报。
可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空洞得吓人。
我偷偷问陈浩然:“阿姨是不是病得很重?”
他沉默片刻:“她在吃药,会好的。”
可我知道,他也在骗自己,骗我。
那天放学,我买了束小雏菊,想送给陈妈妈。
我把花插在窗台的玻璃瓶里,屋子亮堂了些。
她看着花,笑着说:“晓溪,你真有心。”
可她笑得勉强,像在掩饰什么。
我在日记里写:“我要多陪阿姨,别让她孤单。”
可我没想到,孤单来得那么快。
那天早上,家里安静得像空壳。
我推开陈妈妈的房门,心跳得像擂鼓。
她穿着整齐的衣服,静静躺在床上。
床头放着空药瓶,她喝药走了。
我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她救不回来了,像妈妈一样,永远离开。
床头有封信,写给我和陈浩然。
“晓溪,浩然,妈妈很抱歉这样离开。”她写道。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她继续。
“我若靠遗忘活着,其实早就死了。”她说。
“晓溪,你从不是累赘,你圆了我的遗憾。”她写。
“妈妈爱你,愿你勇敢,妈妈为你骄傲。”她留下。
“浩然,妈妈对不起你,挡了你的梦想。”她愧疚。
“去做你想做的,妈妈不拦你了。”她叮嘱。
我哭到崩溃,胸口像被刀绞,喘不过气。
陈浩然红着眼抱住我,一言不发。
大厅里全是哭声,有人晕倒,有人啜泣。
陈妈妈的骨灰装进小盒,瘦弱的身影没了。
我发现她在桂花树下埋了个木盒。
里面是她和丈夫的信,记录他们的爱情。
我整理成册,纪念她的坚强与悲伤。
葬礼上,我想读一封信,却哽咽得说不出。
陈浩然接过信,替我读完,声音颤抖。
“我们一起送她最后一程。”他说,握紧我的手。
我们站在墓前,风吹得桂花瓣满地飘。
我泪流满面,心痛得像被撕裂。
回到家,家里像少了灵魂,冷清得可怕。
我坐在厨房,吃她留下的桂花饼干。
饼干放了很多糖,可我吃不出甜。
泪水的咸味盖过一切,我拼命往嘴里塞。
胃疼得翻江倒海,我干呕不止。
“别吃了,听话。”陈浩然声音带泪。
我听不见,继续塞饼干,想让陈妈妈回来。
“她答应带我去海边!”我哭喊。
“她不会回来了,晓溪。”他攥住我肩膀。
他眼眶红了,脸色苍白,痛苦不比我少。
我垂下头:“对不起,我知道了。”
他轻轻搂住我,泪水打湿了我的肩。
“别怕,你还有我。”他低声说。
人生有些路,是一边哭着一边走的。
他让我去睡,我拉住他不放。
他陪我躺下,我盯着天花板,眼泪流不停。
“我只有你了,浩然。”我说。
“我不会走。”他低声保证。
月光洒进来,孤独笼罩着我们。
我怕睡着后,他也会消失。
我在日记里写:“阿姨走了,我好怕浩然也走。”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身边空了。
我慌忙跑下楼,听到他的声音才安心。
客厅里,他和警官小李在说话。
“哥,那群人又出现了。”小李说。
“上次抓的货,是他们的。”他补充。
看到我,他们停下话,转移话题。
“妹妹醒了?高考累坏了吧?”小李笑。
“阿姨呢?买菜去了?”他问。
我沉默,陈浩然平静地说:“是真的。”
小李愣住:“开什么玩笑?我才出去几天。”
“我不信!阿姨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他喊。
他拉链都拉不上,夺门而出。
我理解他,他和我一样,没了家人。
陈妈妈对他像亲妈,他嘴上不说,心里感激。
可人生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陈浩然变得很忙,纹身店也不开了。
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冷,像变了个人。
陈妈妈走后,他像挣脱了束缚的野兽。
我知道,他要走他爸爸的路了。
他说过不走,可他要食言了。
我在日记里写:“浩然要走了,我该怎么办?”
夜里,我坐在沙发上等他,等到很晚。
摩托声由远及近,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倚着车身抽烟,侧脸冷峻,戾气深重。
看到我,他踩灭烟头,眼神柔和下来。
“怎么还没睡?”他问,声音低沉。
“我在等你。”我小声说,攥紧衣角。
我走近,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拉着他往前。
他反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掌心温热。
“走吧。”他声音带笑,像春天的风。
我放轻呼吸,心跳得像擂鼓,脸红了。
我们牵着手,关门,上楼,到他房间。
他拿睡衣时轻咳一声,我闭眼不看。
我跟着他到浴室门口,死死抓着他的手。
“我要洗澡了。”他提醒,语气无奈。
“我知道。”我理直气壮,脸却更红。
他晃了晃手:“知道还不撒手?”
“我蒙眼行不行?”我问,半开玩笑。
“不行。”他冷瞥我一眼,嘴角却上扬。
“那你不关门行不行?”我试探着说。
他脸红了:“不行。”
我蹲在磨砂玻璃门前,手贴着门。
“能看见我吗?”我问,声音小得像蚊子。
“能。”他回答,语气有点好笑。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能看见吗?”
“一直能看见。”他无奈地说。
他洗完澡,穿着长衣长袖,头发还在滴水。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掀起眼皮看我。
“你今晚像个小变态。”他笑,眼神温柔。
我理亏,没反驳,低头抠手指。
我们回到他房间,简单的黑白灰色调。
我自来熟地爬上床,挤在他身边。
我握紧他的手,怕一松开他就没了。
他若有所思:“你今晚怎么了?”
我咬唇不语,捏着他的手指,心乱如麻。
“你是不是要走了?”我终于开口。
时间仿佛静止,每一秒都像刀割。
他干哑着声音:“我……”
“你要去当警察吧?和小李一样。”我急切地说。
“带我一起去,我会很听话的!”我恳求。
“我想学法医,以后能跟你一起工作。”我继续。
“我不会拖累你,浩然,带上我吧!”我哭了。
他叹气,捧着我的脸,吻去眼角的泪。
“晓溪,你太聪明,也太懂事。”他说。
他额头抵着我,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以后少哭,眼睛别哭坏了。”他打趣。
他突然说:“想听我爸妈的故事吗?”
没等我回答,他开始讲,声音低沉。
“我妈这辈子很苦,家里重男轻女。”他说。
“她高考那年,差点被卖给村里老头。”他继续。
“她逃到火车站,靠跳舞讨生活。”他说。
“没人理她,直到遇见我爸,一个退伍军人。”他回忆。
“他们一起摆摊、捡破烂,慢慢相爱。”他笑。
“他们结了婚,我爸当警察,我妈做小生意。”他说。
“我出生时,我妈难产,我爸冲进产房喊保大。”他笑出声。
我含着泪笑了,他的语气诙谐又温暖。
“后来我爸很忙,半年不回家。”他说。
“邻居说我爸有外遇,我妈始终相信他。”他叹气。
“直到他中弹回来,我们才知道他工作危险。”他说。
“他教我认毒株,说总有人得干这事。”他说。
“我爸牺牲时,我妈崩溃,得了心理阴影。”他说。
“她不让我走他的路,所以我们搬到这。”他说。
我心痛得窒息,没想到这么惨烈。
怪不得陈妈妈从不过生日,从不去扫墓。
她丈夫牺牲那天,她的世界塌了。
“你什么时候走?”我平静地问。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说。
“我们还会再见吗?”我忍住泪。
他沉默,眼眶渐渐发红。
“要是我回不来呢?”他问。
“不会的,我相信你会回来。”我说。
“好,我会回来。”他承诺。
从那天起,日子像按了倒计时。
我试着忙起来,分散离别的痛苦。
我帮陈妈妈整理房间,学着做更多菜。
我做了糖醋排骨,手被油烫了个泡。
陈浩然皱眉:“你这是做菜还是自残?”
他帮我涂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我。
“下次小心点,别让我妈担心。”他说。
我点头,心里暖暖的,像被阳光晒过。
我在日记里写:“我要学会更多,给他们惊喜。”
收拾课本时,掉出一张婚纱工作室的明信片。
之前陪室友拍写真,老板邀我当婚纱模特。
我拒绝了,现在有点后悔,想试试。
我打电话过去,老板说邀请还有效。
我拉着陈浩然陪我去,想把婚纱穿给他看。
婚纱美得让我眼花缭乱,我挑了半天。
老板问我们俩要不要一起拍,说我们很配。
我笑着摇头:“他不喜欢拍照。”
我化妆做造型,他在沙发上等了很久。
我穿着白婚纱走出来,头顶戴着闪亮王冠。
镜子里的我像待嫁的新娘,灵动又漂亮。
他抬眼看我,目光静谧,情愫翻滚。
“很漂亮。”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哑。
我盯着他:“我愿意。”
三个字没头没脑,可我知道他会懂。
他愣了愣,笑着说:“我也愿意。”
我垂下眼,掩饰心口的悸动和伤感。
拍摄时,他中途出去很久,没说去哪儿。
我没问,他想让我知道会自己说。
老板问:“你们是情侣吗?”
“现在还不是。”我回答,笑了笑。
她大手一挥:“以后会是的,爱能跨越万难。”
我笑笑,想试着相信这句话。
可我知道,爱好像很难赢万难。
那天晚上,我们和小李、徐晴一起吃饭。
徐晴是小李的女友,性格爽朗,像个大姐姐。
一开始气氛很好,大家有说有笑。
可徐晴喝多了,掏出户口本摔在桌上。
“李明,你娶不娶我?”她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