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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战争:第1节 1328年的法兰西

一、一场精心编排的王室葬礼1328年2月1日,法兰西卡佩王朝的末代国王查理四世,在巴黎东郊的万塞讷王室庄园去世。他的逝世

一、一场精心编排的王室葬礼

1328年2月1日,法兰西卡佩王朝的末代国王查理四世,在巴黎东郊的万塞讷王室庄园去世。他的逝世不仅意味着一朝统治的终结,也开启了一场中世纪晚期典型的高度仪式化的君主葬礼。

国王的遗体经过醋、盐与香料简单防腐处理后,被安放在巴黎圣母院。他身着金线白貂皮长袍,头戴王冠,手持权杖、指环与正义之杖,仿佛一场“加冕礼的倒转”。2月5日,遗体被置于敞开的棺木中,在严整排列的送葬队伍护送下,运往法国君主传统安葬地——圣但尼修道院。

队伍的最前方是巴黎主教、各级教士,紧随其后的是王室成员与显贵,最后是黑衣蒙面的巴黎富裕市民代表。穷人们则簇拥在灵柩旁,因为国王的葬礼也是他们领取王室施舍的机会。

二、穿越1328年的巴黎:从圣母院到圣但尼

送葬队伍所经之路,穿过的是14世纪初欧洲最大、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巴黎。当时巴黎人口已超过10万(同期伦敦仅约4万),街道狭窄曲折,房屋高耸密集。城市喧嚣终日不止:叫卖声、车轮声、牲畜嘶鸣、钟声,以及楼上倾泻污水前“当心水!”的呼喊。

巴黎那时尚未建下水道,仅有三座公共喷泉。屠夫当街宰牲,麻风病人游荡街头,垃圾堆积成山,猪狗老鼠肆虐。然而,这座城市也是财富、文化与权力的中心:宫廷与档案馆坐落于此,各地贵族、主教往来不绝,意大利银行家聚集塞纳河右岸,左岸大学区则汇聚了数千“不守规矩的教士”。

队伍途经的街景,许多今日已难寻觅:

巴黎圣母院 已基本呈现今貌,但周遭是狭窄广场与街巷,而非今日开阔空间。西岱岛 上,市场路、犹太区(已荒废二十年)、轧光机路直至王家宫殿,沿途充满市井气息。司法宫 建筑群庞大杂乱,其中的国王大厅(后称古监狱)是财政大臣昂盖朗·德·马里尼所建,其强征民地建宫的往事仍令市民苦涩。大桥(今兑换桥) 两侧布满银匠与兑换商的摊位,平日是城市交通枢纽,终日拥挤。沙特莱 城堡已从城防要塞变为监狱与官署,其旁的资产者客厅是巴黎市政机构所在地(1357年才迁至河滩广场)。圣但尼街 是巴黎主街,铺着当时奢侈的石板路,沿途豪宅林立,教堂尖塔耸立,也是历代法王凯旋与出殡的必经之路。无辜者公墓 是巴黎主要墓地,周日则变为喧闹集市;附近的圣墓大教堂仍在建造中,由英王爱德华二世资助。圣但尼门 已是城市北界,门外是污浊的“圣马丹的拉比索特”河,污水汇聚于此。三、葬礼终程:从城门到圣但尼修道院

出城后,送葬队伍进入北郊荒凉地带:东边是三角绞架耸立的蒙福孔刑场,近处是收容赎身妓女的“天主之女”,稍远则有麻风病院圣拉扎尔礼拜堂——华丽与贫困在此奇异并存。

穿过泥泞的沼泽与葡萄园(巴黎北部曾以葡萄酒闻名),队伍抵达村庄拉沙佩勒。此后进入圣但尼修道院领地,修士在此迎接,巴黎主教卸下礼袍,队伍由修士引领走完最后三英里。

到达修道院围栏时,大部分市民与低级教士离去,只留下修士、显贵与内廷官员完成安葬仪式。查理四世,这位无子嗣的国王,其葬礼也象征卡佩王朝直系的终结,为王位继承问题埋下伏笔。

四、1328年的法兰西:强大表象下的脆弱

查理四世去世时的法兰西,是欧洲最富有、人口最稠密的国家(约1600万人,是英格兰的三倍),但表面强盛下暗藏危机。

经济与社会压力:

13世纪的垦荒扩张已达极限,人口持续增长导致实际工资下降、物价上涨、人均寿命仅约20岁。1315–1317年大饥荒后,农产品价格暴跌,农业萧条,贵族收入锐减。流民增多,1320–1321年爆发袭击教堂、屠杀犹太人的暴乱;佛兰德更发生地主与农民的残酷内战。

城市与工业的困境:

城镇人口膨胀,但供应脆弱,饥荒与瘟疫(如1330年代佩里格失去三分之一人口)造成重创。纺织业集中于佛兰德,但劳资冲突激烈,1280年起多次起义,使产业南移或外流至埃诺、布拉班特。香槟集市衰落,因贸易路线东移、佛兰德动乱及法王政策,意大利商人逐渐撤离。五、国家机器:官僚膨胀与财政困境

卡佩王朝历经三个世纪,将王权从法兰西岛一隅扩展至大西洋与地中海。美男子腓力(1285–1314)时期,官僚机构急剧膨胀:巴黎高等法院、审计庭、中书院等机构人员激增,专业文官(多出身低微)取代部分贵族参政。

然而,国家财政始终紧张:

传统收入(领地、司法)不足支撑战争与官僚开支。教会税需教皇同意,向世俗征税则阻力重重。国王常以“总动员令”名义征税,但贵族抵制、城镇推诿,征收效率低下。美男子腓力后期,政府依赖非常手段:没收犹太人财产、解散圣殿骑士团、强制借款,尤其通过货币贬值(1295–1306年银币价值减三分之二)掠夺财富,引发广泛不满。六、贵族反抗与地方离心

1314–1315年,法国多地贵族结成联盟,抗议王权侵蚀、税负过重。路易十世被迫让步,承诺稳定币值、削减官员、尊重领主司法权。此后三十年,王室征税更难,战争来临后只得故技重施,滥发货币。

贵族阶层自身也陷入困境:

小贵族地产分割、收入微薄,许多人沦为土匪或与平民通婚。大贵族虽模仿王室建立集权政府,但债务累累(如佛兰德伯爵负债巨额)。

地方离心力显著:

布列塔尼、佛兰德、阿基坦三大公国(伯国)实际自治,拥有自己的法律、行政甚至货币。布列塔尼与英格兰关系密切(公爵兼领英国里士满伯爵封地);佛兰德纺织业依赖英国羊毛,经济受制于英王。这些地区在百年战争中将成为英军桥头堡,也反映法国统一进程的曲折:百年战争不仅是英法之战,也是法兰西内部统一与地方自治的较量。七、尾章:葬礼背后的历史转折

查理四世的葬礼,是一场精心演示王权传承的仪式,却也暗喻着王朝的终结与国家的隐忧。1328年的法兰西,在繁华、强大与文明的光环下,已显露出经济衰退、社会矛盾、财政脆弱与地方分离的裂痕。

短短数年后,王位继承争议将引发英法百年战争,而法国将在这场漫长冲突中,经历毁灭、分裂与重塑,最终走向一个更加集权却也伤痕累累的民族国家。

这场穿过巴黎街巷的葬礼,仿佛一幅中世纪晚期的微缩画卷:权力与仪式,繁华与污秽,统一与离心,在此刻交汇,又随着灵柩远行,驶向未知的动荡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