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丘的冬夜总裹着咸湿的海风,紫川秀刚把最后一批粮食装上货船,就听见巷口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三个戴斗笠的浪人正围着个蓝布裙少女,腰间武士刀在雪光里泛着冷光。他本不想多事 —— 身为秘密采买粮草的紫川家将领,暴露身份即是死罪,但少女转身时鬓边滑落的珍珠步摇,让他指尖猛地攥紧了剑柄。
那是流风家贵族女子独有的饰物。
“光天化日抢东西,河丘的规矩都喂狗了?” 他故意用本地口音呵骂,靴底碾过积雪的声响惊得浪人回头。没等对方反应,腰间短刀已如闪电出鞘,刀背精准敲在为首者的手腕上。武士刀 “哐当” 落地的瞬间,少女突然抬手掷出一枚银簪,正中最后一个浪人的膝弯。
“多谢公子。” 少女屈膝行礼时,风雪掀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双比冬雪更清透的眼眸。紫川秀喉头微动 —— 这双眼睛在三年前的巴丹会战见过,彼时她身披流风家银甲,在万军之中挥剑如流云,是让紫川军闻风丧胆的女元帅流风霜。
“姑娘没事吧?” 他收刀入鞘,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小女子林雨,家在城西。” 她指尖绞着裙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公子若不嫌弃,容我备薄酒致谢。”
临河的酒肆里,暖炉烧得正旺。林雨点了河丘特产的梅子酒,看着紫川秀熟练地用银针试毒,忽然轻笑出声:“公子倒是谨慎。”
“乱世之中,小心为上。” 他举杯掩饰慌乱,余光瞥见邻桌一个穿锦袍的青年正怒视着自己 —— 那是林家名将林云飞,早听闻他在追求流风霜。
果然,林云飞借着酒意撞过来,酒盏 “哗啦” 泼在紫川秀衣襟上:“哪来的野小子,也配跟林小姐喝酒?”
“云飞!” 林雨猛地起身,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紫川公子是我的恩人,你再无礼就请回。”
林云飞悻悻离去后,两人沿着河岸散步。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一尊覆满青苔的铜像上。紫川秀忽然驻足,心跳莫名加速 —— 铜像上的青年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是林枫元帅,光明帝国最后一位海军统帅。” 林雨抬手拂去铜像肩头的落雪,语气满是敬意,“他率三万水兵击溃流风恒几十万大军,却被自己守护的林凤曦毒杀。”
紫川秀霍然动容。他想起帝都无名烈士碑上的铭文,低声吟诵:“古来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头。”
“三哥也懂这个?” 林雨眼中闪过惊喜(她方才听酒肆老板喊他 “紫川三哥”),“你说,他明知功高震主,为何还要赴死?”
“为了值得捍卫的东西。” 紫川秀望着她,“为了信念,为了想守护的人。”
林雨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道:“我也是战士。若祖国需要,我甘愿赴死。”
雪停时已近午夜,星光透过云层洒在石板路上。林雨忽然叹了口气:“长这么大,从没男子送过我花。”
紫川秀心头一动,摘下腰间玉佩抵在掌心。内力缓缓注入的瞬间,玉佩周围的水汽凝结成冰晶,在他指尖绽放成一朵半透明的百合 —— 花瓣层层叠叠,连纹路都清晰可见。
“冰做的花,不会凋谢。” 他将冰百合递过去,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掌心。
林雨突然踮起脚尖,吻落在他的唇角。雪夜的风骤然停了,只有冰百合在两人之间散发着微寒的气息。“三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若他日我们兵戎相见,你会杀我吗?”
紫川秀将她揽入怀中,披风裹住两人的身影:“我会放你走。”
“那我会杀了你。” 她埋在他颈窝轻笑,泪水却浸湿了他的衣襟,“流风家的元帅,不能背叛祖国。”
那一晚,他们在客栈相邻而居。紫川秀听着隔壁传来的低低啜泣,想起巴丹战场上她银甲染血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爱情从相遇起就是劫难,却让人甘愿赴汤蹈火。
天未亮时,林云飞的怒吼刺破寂静:“流风霜!家主令你即刻回营!”
紫川秀猛地推窗,看见林雨已换上银甲,腰间长剑寒光凛冽。她回头望他,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温柔,只剩战士的决绝:“紫川秀,多谢你陪我这两天。”
“你早知道我是谁?” 他握紧了刀柄。
“在你用紫川家独门刀法打跑浪人时就知道了。” 她抬手将冰百合掷还给他,花瓣在落地前碎裂成水珠,“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紫川秀突然飞身下楼,短刀劈开为首骑士的缰绳:“快走!”
林雨勒转马头,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她挥剑斩断缰绳的瞬间,一枚玉佩从怀中滑落 —— 那是他昨夜用来凝花的玉佩,此刻正躺在积雪里,沾着点点殷红。
紫川秀捡起玉佩时,听见她在风中喊:“若有来生,我不做元帅,你不做将军!”
风雪再次席卷河丘,林枫铜像的肩头又积满了白雪。他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忽然想起昨夜她的话:“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掌心的玉佩渐渐回暖,像极了那个雪夜,她落在他唇角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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