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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一半是鬼,一半是人》第三十一章:史笔千秋:司马迁父子笔下的赵高评说

汉元封三年的长安,秋风带着渭水的寒意,穿过司马迁陋室的窗棂,卷起案头散落的竹简。他坐在矮榻前,狼毫笔悬在竹简半空,迟迟未

汉元封三年的长安,秋风带着渭水的寒意,穿过司马迁陋室的窗棂,卷起案头散落的竹简。他坐在矮榻前,狼毫笔悬在竹简半空,迟迟未落——笔尖下是《史记》的草稿,而案头摊着的《爰历篇》残碑碎片上,“赵高”二字的篆文棱角分明,在豆大的油灯下泛着冷光,像两道锋利的刀痕,既刻着大秦的覆灭,也刻着历史的困惑。

窗外,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青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千年前隐宫刑徒的叹息。屋内的油灯摇曳不定,将司马迁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显得格外孤寂。他望着拓片上的“赵”字,忽然想起在咸阳故城遗址看到的景象:几个孩童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指鹿为马”的图案,一边画一边唱着童谣,“赵高赵高,一半是鬼,一半是人”,稚嫩的声音里,藏着连他们自己都不懂的历史重量。

“父亲,”司马迁终于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赵高该入哪一篇?”他指了指案头的《蒙恬列传》草稿,那上面“赵高”二字被朱砂反复圈划,墨迹层层叠叠,几乎要透出竹片。

司马谈放下手中整理的《秦记》,缓步走到案前,目光落在拓片上的《爰历篇》残句——“吏民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字迹刚劲,还能看出赵高当年的笔力。“你想把他写进《佞幸列传》?”他轻声问,指尖拂过拓片上的裂痕,“可他不止是靠谄媚上位的佞幸。论权术,他扳倒李斯、掌控朝堂,手段堪比丞相;论破坏力,他篡改遗诏、诛杀宗室,最终亡了大秦。若只归为‘佞幸’,未免太小看他,也太轻看这段历史了。”

窗外的秋风突然急促起来,卷起一片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极了当年望夷宫赵高被杀时的兵器落地声。司马谈抬头望向墙上悬挂的始皇帝画像,画像中的帝王目光如炬,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油灯下闪烁,带着几分审视的威严。“你再想想,始皇帝用赵高,究竟是用其才,还是用其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你可知,赵高在隐宫时,为了能识字,曾替刑徒抄写律法,一抄就是十年?寒冬里没有炭火,他就把竹简揣进怀里焐热;手指被竹片划破,就用草木灰止血。他不是天生的奸佞,是秦制这口熔炉,把一个想靠学识翻身的少年,磨成了权力的怪物。”

司马迁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他想起在咸阳城外遇到的老妇人,那老人跪在隐宫断墙前,手中捧着一捧黄土,喃喃自语:“赵大人当年在这墙根下教我们识字,说‘读书能让人活得像个人’,可后来怎么就成了那样……”老妇人的眼泪滴在黄土里,混着残砖碎瓦,像在为一段被扭曲的人生哀悼。“父亲,”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赵高的恶,真的是天生的吗?”

司马谈叹息一声,从案头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轻轻展开——那是萧何当年从丞相府废墟中抢救出的《赵高奏章》残本,上面还留着火烧的焦痕。“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段,“赵高被杀前三天,曾上书请求废除‘以吏为师’之制,恢复博士官,让天下士子能重新讲学。他还提议减免隐宫刑徒的赋税,让他们有机会脱离贱籍。”

司马迁凑近一看,竹简上的字迹虽有些潦草,却透着几分急切,与传说中“凶戾奸猾”的赵高判若两人。“可他之前明明用‘私藏《诗》《书》’的罪名杀了那么多人……”他喃喃道,心中的困惑更甚。

“这就是秦制的可怕之处。”司马谈敲了敲《爰历篇》拓片,“律法本是治国的工具,始皇帝用它来统一六国、规范天下,可到了赵高手里,却成了排除异己的刀;知识本是改变命运的阶梯,赵高靠它从隐宫爬出来,却又用它来垄断思想、奴役百姓。秦制就像一口没有底的井,不管是李斯这样的能臣,还是赵高这样的‘奸佞’,一旦跳进去,就只能被权力的洪流推着走,要么成为制度的维护者,要么成为制度的破坏者,最终都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司马迁凝视着拓片上“刑过不避大臣”的残句,忽然想起史料中记载的“赵高血溅《商君书》”——当年赵高在望夷宫与子婴对峙时,曾将《商君书》掷在地上,血滴落在“法者,天下之公器”一句上,将“公”字染成暗红。他忽然明白了:律法这把刀,握在始皇帝手中,是开疆辟土、统一天下的利器;握在赵高手中,却成了自毁长城、颠覆帝国的凶器。而这把刀的本质,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执刀者的身份,和背后失去制衡的权力。

深夜的油灯愈发昏暗,司马迁看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竟与拓片上“赵高”二字的轮廓渐渐重叠——同样是执笔者,一个在书写历史,试图还原真相;一个在篡改历史,妄图掌控命运。他摸出从咸阳带回的青铜剑穗,那是蒙恬旧部所赠,剑穗上还缠着一小块赵高蟒纹朝服的残布,丝线早已褪色,却仍能感受到当年的华贵,也透着隐宫岁月的寒意。

“迁儿,”司马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格外清晰,“写历史不是记流水账,更不是给人物贴标签。赵高是奸佞,但也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专制制度的致命缺陷——当权力失去制衡,当律法沦为工具,当普通人的尊严被肆意践踏,再小的恶,也会像野草一样疯长,最终吞噬整个帝国。”

司马迁没有回头,指尖轻轻抚过剑穗上的残布,忽然感到一阵刺痛——那是丝线的断口划破了皮肤,渗出的血珠滴在竹简上,与“赵高”二字的墨迹融为一体。他想起在沛郡听到的刘邦评价:“赵高非亡秦也,秦自亡也。”是啊,始皇帝用苛法压迫百姓,用暴力统一天下,早已为帝国埋下了毁灭的种子;胡亥用权力寻欢作乐,用杀戮巩固地位,不过是加速了崩塌的进程;而赵高,只是这颗种子长出的恶之花,是秦制土壤里必然结出的苦果。

当司马迁再次举起狼毫,笔尖落下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高虽刑余,然通狱法,善书,以刀笔取容于上。及二世立,擅权乱政,诛蒙氏、杀李斯,卒亡秦国。非其性独恶也,时势然也,秦制然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秦之亡,非亡于陈涉,亡于赵高;非亡于赵高,亡于始皇帝之专制,亡于秦法之苛酷。”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沉稳的声响在夜色中回荡,像在为一个帝国的覆灭敲下最后的注脚。司马迁望着案头的始皇帝玉玺拓印,那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仍能想象出当年传国玉玺的威严。他忽然想起子婴投降时的叹息:“始皇帝若在,赵高安敢如此?”可他心里清楚,始皇帝在时,赵高不过是隐宫的一个偷学者,是帝王手中温顺的工具;始皇帝崩后,失去制衡的权力才让赵高露出獠牙,成为翻云覆雨的权臣。

“迁儿,你知道史书为什么要记载赵高吗?”司马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期许。

司马迁放下笔,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月光下,长安城的轮廓若隐若现,街道上的灯火星星点点,像历史长河中永不熄灭的星火。“因为历史不只是记录过去,更是警示未来。”他轻声回答,与父亲的话不谋而合。

司马谈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司马迁提起笔,在竹简篇末郑重批注:“后之观者,当鉴秦之失:非诛奸佞难,难在制奸佞于未萌也;非治天下难,难在以制衡束权力、以仁厚待万民也。”

屋外的秋风依旧吹着,卷起落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仿佛在为这段沉重的历史默默哀悼,也在为后世的执政者敲响警钟。司马迁知道,他写下的不仅是赵高一个人的命运,更是一个帝国从辉煌到覆灭的教训——真正能亡一个国家的,从来不是某个“奸佞”,而是失去约束的权力,和漠视民生的制度。而历史的意义,就是让后

人在翻开这些竹简时,能看清这一点,不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