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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重点班,只有重点人(02)——小说《抢救》第二章:因材施教

莫老师讲故事,为学生讲话,为教育发声。虚构故事,请勿对号入座!(二)因材施教“来了来了……老师们好,我是梁嘉辉的爸爸。”

莫老师讲故事,为学生讲话,为教育发声。

虚构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二)因材施教

“来了来了……老师们好,我是梁嘉辉的爸爸。”

一位身穿工装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走进“追光”。梁爸爸的目光在苗老师和不认识的汪主任身上来回看,不知道该和谁打招呼。

汪主任梗起脖子慢吞吞地把第一颗衬衣钮扣重新扣进肉里,再仔细寻摸着腰的位置,把皮带提到合适的高度。磨蹭了这么久,看苗老师还是不打算介绍自己,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出讲台,尴尬地向来人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教务处的汪主任。”

“领导好!”

梁爸爸伸出双手刚要上前,看见汪主任西裤笔挺皮鞋铮亮,他又把手收回来在裤子最油亮的地方反复擦拭,然后一边憨笑着一边回头冲黑影里面拼命招手。一个表情木讷的大高个男生穿着校服T恤慢慢挪进光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板看。

汪主任更加尴尬地收回手顺势又往头上撸了一把,把那几根刚准备站起来干爽一下的头发,就着汗水又贴回到头皮上去。汪主任说:

“梁爸爸,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

专心回答问题让梁爸爸自在了很多,他停止手足无措恭敬地屈着背,站在原地等待下文。汪主任回到讲台拿起成绩册边看边漫不经心地说:

“嘉辉学习不错,就目前的情况考个本科没问题。”

“好好好,本科好!”

梁爸爸眼里闪着光,连忙点头弯腰地表示感谢。汪主任突然脸色一沉:

“本科好什么好!嘉辉这种情况要争取上重本。”

梁爸爸小心翼翼地问:

“重本是不是比本科更好一些?”

汪主任惊诧地看一眼身边的苗老师,然后走出讲台像研究古董一样,探着身子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梁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饭店。”

“多大的饭店?”

“一次可以开十来桌吧。”

看着梁爸爸有些自豪的表情,汪主任嘴角轻轻一挑,笑着走上前,把脸凑近,压低嗓门对他说:

“如果你的饭店是本科,那重本就可以开一百桌以上。”

汪主任声音不大,但在梁爸爸心里已经是振聋发聩。他像接了个天大的订单一样惊喜地瞪着汪主任看。五秒钟后,梁爸爸激动地拉起汪主任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心里,狠狠地一点头:

“好!咱们上重本!”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汪主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甩开梁爸爸的手,精神勃发地走回讲台,冲着前排的暗影里猛一挥手:

“好!家长态度明确了,现在看我们的啦!”

没想到身后还有人,梁爸爸吓得手忙脚乱地拉上儿子往后让,边让边忙不迭地左右招呼着:

“感谢老师,添麻烦了……”

父子俩一起退到光锥外的暗影里,梁爸爸才敢用油乎乎的工衣袖口满头满脸地开始擦汗。

四位老师费劲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打着哈欠走进“光区”向讲台慢慢围拢过来,像是无影灯下一群疲惫的医生准备开始加班做手术。汪主任从名册下面抽出一张两开大纸展开、铺平,神色严峻地说:

“梁嘉辉这次期中考了480,差重本线20分,已经站到悬崖的边上。我们看一下他的分数布局。”

大纸上是梁嘉辉的个人成绩表,上面有他上高中以来大大小小所有考试的各科分数,以及分数在班、校、县、市的排位曲线。

汪主任像运筹帷幄的沙场将军,他眼放精光,手拿铅笔在纸上指指画画:

“语文86,数学55,英语106,生物76,历史78,地理79。来,大家领分吧!”

几位老师面色凝重地看着成绩表,像在围观一支跌停了的股票,谁也没说话。汪主任把铅笔一扔:

“既然大家都讲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数学是追分大户,马老师你认领6分没问题吧?”

数学马老师从面无表情到表情“炸裂”只用了零点二秒。现在他头发上指、二目圆睁,像极了一只被黄瓜吓到起飞的猫。

“有问题!别说6分,1分都难!”

马老师挤到讲台边用颤抖着的手指着成绩册,激动的口水几乎把整个纸面喷了一遍。

“你看他从进高中以来数学一直就在50分上下徘徊,最高没超过55。你看,你们看!说难听点这小孩就是一个非常稳定的数学学渣。”

阴影边缘的梁爸爸堆笑的脸猛地抽了一下,他转回头,发现黑暗中儿子正盯着一片更黑暗的地方在发呆。

汪主任伸出手掌往下压了压,同时余光轻轻瞟了一眼学生的方向:

“话不能这么说,嘉辉肯定是要进步的,将来嘉辉因为你马老师本科变重本 ,那你得多牛啊 !”

“我不要牛!别给我戴绿帽……戴戴戴高帽,反正6分我不认!”

马老师激动得语无伦次。汪主任退让一步:

“5分。”

“5分也不……”

汪主任强势打断:

“不要再争了,如果你数学不提5分,这小孩就毁在数学上了,一个家庭就死在你马老师手里面了,你于心能忍?不说了,数学5分。”

马老师还要反驳,被汪主任高声盖了过去:

“英语也来5分吧,英语也是追分比较快的科目。”

英语老师是位身材小巧的年轻姑娘,都不敢正眼看汪主任,只是两支手一个劲地互相搓。

“行还是不行?你说句话!”

汪主任不耐烦地提高音量。苗老师抡起胳膊在汪主任肩膀重重地来了一掌:

“人家一刚毕业的小姑娘,有必要这么吓她吗!”

汪主任揉着肩膀语气温和下来:

“5分行不行啊?”

英语老师还是不说话,继续闷声搓手指,急得汪主任想打人。

“那就4分,嘉辉英语科最强,追到110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这样了!”

汪主任不容分说一锤定了音。小姑娘手指都快搓掉皮了,咬紧牙关使劲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梁爸爸迟疑着走进“光区”看了看可怜巴巴的英语老师,他小心翼翼地问汪主任:

“是不是我家臭小子让老师们为难了?”

汪主任注意到了梁爸爸,但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此时,汪主任正专心继续着自己的部署:

“我自己认领4分。”

“领导身先士卒,够意思!”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彭老师,现在突然精神焕发地鼓起掌来。彭老师就是这么个一惊一乍的“人设”,其他老师见怪不怪,汪主任也懒得搭理他。

“领导还亲自上课呀?”

梁爸爸一脸敬佩地望着汪主任。精神焕发的彭老师又赶紧上来热情地向梁爸爸答疑解惑:

“我们班的生物老师,市里面的生物专家,那不是一般的牛……”

警惕地斜一眼不怀好意的彭老师,汪主任打断他继续安排工作:

“最后,史地各3分没问题吧?”

“领导,他的历史这回统考试已经是历次最高分,到天花板啦,现在还要提3分,你活剥了我吧!”

彭老师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春风化雨诲人不倦,转眼就扯着嗓子面目狰狞地大喊大叫。汪主任厌恶地瞥一眼彭老师:

“哪里有什么天花板,别废话,那就2分!地理3分行不行?鲁老师。”

地理老师鲁老师头发全白了,站在离讲台最远的地方正闭目养神。他身体慢慢地小幅度摇晃着,像是站在船头回忆自己曾经躺在摇篮里的远久岁月。

“啪”的一声,汪主任生气地一拍桌子。鲁老师身体一振,慢慢睁开眼睛,把悬在鼻尖的眼镜推回到鼻梁上,再用手掌擦掉流到嘴角的口水,让人想起那位八十多天都没有捕到鱼的老人。

“我说不行管什么用?”

地理老师迟缓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汪主任控制住情绪,尽量让眼神和语气亲切一些:

“鲁老师向来是高风亮节,那就是没问题。好,现在是数学5分,英语4分,生物4分,历史2分,地理3分,共18分。”

汪主任掰着手指头边说边算,算着算着慢慢向班主任看过来:

“苗老师,看来你这里还要……”

苗老师费劲地裂了裂嘴,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话语中带着酸楚:

“我没事,我领2分没事。反正是早上出门娃没醒,下班回家娃睡了。一周看别人家的娃六天,只能星期天带一下自己的娃。还好有外公外婆,谁让他们心痛我这个娃呢。”

汪主任用力挤出一点歉意的笑来,讪讪地说:

“苗老师辛苦了,外公外婆也辛苦了。把这一届带上头,我跟校长说说,让你歇两年。”

“上次校长就跟我说歇两年,哪次歇过?”

说到痛点,苗老师又激动起来。汪主任表情戚戚地感慨道:

“你这也是舍小家为大家,伟大光荣啊!”

“别整虚的,我现在也就骑虎难下,看学生可怜。”

“可不是吗,太可怜了!”汪主任脸色一沉,话风猛转,“行,咱们不整虚的,接下来谈方案。”

梁爸爸的脸上满是愧疚,重新退到光区外面,突然提起手来在儿子头上狠狠来了一巴掌。汪主任收掉怜悯和歉意的表情,重回意气风发的领导状态:

“好,教育讲的是因材施教,嘉辉同学我们准备怎么搞?数学先说,用什么方法?要多少时间?”

马老师看了看围成一圈的同事,说话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他吞吞吐吐地说:

“课堂肯定要听懂,不能再留下漏洞,再欠账就没法还了。然后还是要增加时间多刷点题,争取考试不要有没见过的题型……”

“增加多少?”

与马老师的犹犹豫豫比,汪主任要果决得多。

“每天增加30分钟……”

不等马老师说完,汪主任就迫不及待地向黑影里面招手:

“嘉辉同学,哪个时间段能用?”

梁爸爸连忙陪着笑,拉着儿子小跑着过来。不等他们开口,汪主任接着说:

“晚饭迟半个小时吃行不行?”

看两父子还在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汪主任直接安排:

“晚半个小时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年多,很快就熬完了。”

汪主任说完目光猛地转向英语老师,把小姑娘吓得打了个哆嗦。苗老师直接上来帮忙当“嘴替”:

“背单词,多做题,好题重做,错题再做,也是个花时间的事。每天也要30分钟。”

“早30分钟起床行不行?”

梁爸爸为难地看了看儿子,搓着手咬着牙说:

“行,咱们就把起床时间从五点钟提前到四点半。”

看家长犹犹豫豫,汪主任有些不快,接下来的话开始带着些火气:

“历史地理都是背,每天增加20分钟差不多吧?”

不满意汪主任的安排,彭老师又叫了起来,他这次叫得很坚决,也很认真:

“不行!至少也要30分钟,20分钟一天的内容根本过不完。”

“别说啦,最多给你25分钟!”

汪主任吼住彭老师,又扫一眼似睡非睡的鲁老师,说道:

“那史地就是50分钟,晚休后再加50……”

汪主任用力拍一下自己的胖嘟嘟的脑门,皱起了眉头:

“哦,宿舍要熄灯了。”

“他是走读,就住学校旁边小区。”

苗老师补了一句。

“那还堵什么车?”

“梁爸爸下班回来的路上堵车了。”

汪主任眉头舒展开来:

“那就好办了,晚50分钟睡觉,反正不会影响其他同学。”

梁爸爸犹豫了:

“嘉辉到家十一点二十,洗涮上床就到了十一点半。”

“上床马上可以睡着吗?”

汪主任亲切地问。梁爸爸满脸愁苦地说:

“不行,孩子睡觉不好,每次都要折腾四五十分钟才……”

汪主任听了喜形于色,他裂着嘴高兴地说:

“刚好,把这50分钟用在历史地理上,然后上床就睡,刚刚好!”

汪主任对自己的解决方案非常满意,他抛下满面愁容的梁爸爸又转头对嘉辉说:

“我的生物你得抓点紧,笔记整理、做结构图、背知识点每天至少要30分钟。睡觉再往后推……快凌晨一点,有点晚了。”

汪主任握着肉嘟嘟的下巴只稍微想了一下,一个好主意就到了嘴边:

“你就利用上午的三个课间,30分钟,就算你每节下课都要上厕所也还有27分钟。上厕所每次一分钟能不能搞定?”

完全不等嘉辉反应,汪主任大手一挥直接替他回答:

“完全可以,你们教室就挨着厕所嘛,尽量不把大便安排在这过时候。27分钟当半个小时用,嘉辉,你要注意效率啊!”

看着汪主任精神亢奋地指点江山,梁爸爸欲言又止,脸上的担心越拧越紧。

“哦,还有语文,你的时间……”

汪主任猛地转身询问身边的班主任。苗老师苦笑道:

“不用了,我听天由命。”

不满意苗老师的态度,汪主任板起脸来训斥道:

“不增加时间怎么出成绩?默写诗词背古文,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也得花时间出去碰才行吧。”

“问题是没有时间了啊!”

思路柳暗花明,汪主任表情像花儿一样绽开。他拍着手掌高兴地说:

“对了,还有音乐美术课可以……”

“学校已经明确表示咱们不停艺术课。”

苗老师提醒道。汪主任不以为然,说:

“我又没说全班停,只嘉辉一个人不上音乐课,因材施教嘛,我去跟校长说。”

苗老师面有难色,小声说道:

“艺术对于缓解学生的学习焦虑有一定作用,是不是……”

汪主任白一眼苗老师,不满地说:

“哪儿那么矫情,一咬呀一跺脚就熬过去了。”

苗老师瞄一眼嘉辉和他爸爸,把嘴凑到汪主任耳边:

“我们班已经有两个学生出现了心理问题,这个学生也有点……”

莫老师讲故事,为学生讲话,为教育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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