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因为外卖被偷，跳楼了。
同学们都说他承受力差，因为这点小事就轻生。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份外卖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1
何家二老辛苦半辈子，结果因为一碗面，成了儿子去世的遗憾。
“真是对不起，小伙子们，我家孩子不争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爸收拾好东西，深深鞠了一躬。
我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满手的老茧，黝黑的手臂，晒得脱了层皮。
大热天，他们穷，是从火车站一路走过来的。
“别说这些，何贵人那么好，要是能回来多好。”
他妈哭着，递给我们一篮黑乎乎的果子：“家里条件不好，晒了点柿饼，你们尝尝……”
临走时，他们又鞠了一躬。
“等等……”
室友游振含泪想说话，我制止了他。
“没用的，他们帮不上忙，只会让他们彻夜难眠。”
我们三个蹲在地上，啃着柿饼，甜中带点苦涩。
门突然开了。
“嘿，那些穷乡巴佬还给你们这些破烂？真好笑，人都死了还吃不完，你们是真的饿坏了吧。”
2
我咬着柿饼，后槽牙都要碎了。
游振脾气急，握紧了拳头，想揍他。
我拦住了他。
“姓赵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尹没理我，直接走到何贵的桌前翻找。
“没什么，我只是来找找他答应给我的烟，不会藏起来了吧？这乡巴佬。”
“你嘴巴放干净点！”
游振终于忍不住了。
说实话，何贵的死，跟眼前这个富二代脱不了干系。
赵尹哦了一声，把何贵的柜子翻得乱七八糟。
何贵爸妈只带走了生活用品，没带走书，书里掉出一包烟。
“找到了，这小子居然藏起来了，真是的！”
何贵每天只花十几块钱，而这包烟值七十五。
游振冲上前，抓住赵尹的衣领。
“没人教过你死者为大吗？要不要我替你爸教训你？”
赵尹愣了愣，大笑，“死者为大？因为一顿外卖就想不开跳楼，这死法也太好笑了！”
游振气得眼睛都红了，挥拳就要打他。
“你明明知道的！”
赵尹吓得闭上眼，但游振最后没动手。
“打啊？刚才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不打了？我要看看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敢打我？“
赵尹挑衅的将脸伸过来，对着游振耀武扬威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不知道什么？他是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尹挣脱开来，在我们的雷区上阴阳怪气地跳来跳去。
“再说，就算和我有关，你们有证据吗？多管闲事。”
他爬上何贵的床继续翻找。
游振一把把他拽下来，怒目圆睁。
“你想干什么？不怕遭报应？”
赵尹知道游振不敢动手，态度强硬多了。
他冷笑，“你管得着吗？还报应，哪呢？回去找他的外卖吗？”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游振气得脸色发青。
他不明白赵尹在搞什么鬼。
但我清楚，他在找一样东西。
何贵留下的。
那东西现在在我手上。
3
何贵后来搬到我们宿舍，因为和前室友起了冲突。
但我们和何贵相处了半年，关系非常好。
他善良又老实，从没见过他生气。
我一直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跟他起冲突，这得有多过分啊？
而赵尹就是他的前室友。
“我说，你们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干嘛？把他当兄弟了？”
赵尹从床上下来，厌恶地搓着手，急忙跑去洗手间洗手。
何贵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农民，一辈子没出过村子，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已经辍学在家的哥哥。
而赵尹是个有名的富二代，趾高气昂。
“我说，你们和他住了这么久，真的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鼻子堵了吗？”
“学校都招了些什么人啊，这种人也配和我上同一所学校，真丢脸。”
他骂了一句脏话，走到篮子边，拿起一个柿饼。
“除了这种垃圾，他还给你什么了？”
“真是服了，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这种东西狗都不吃。”
赵尹随手一扔，还踩了几脚。
我手里还捏着半个。
“够了！”
游振脾气大，扑过去压住他的肩膀。
赵尹缩着脖子，阴沉地挑衅，“怎么？打我啊，我记得你已经被处分过一次了，怎么，不想读书了？”
游振咬牙切齿地笑了，“没事，就算出去搬砖，今天我也要教你怎么做人！”
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全身炸毛。
赵尹瞪着眼，毫不示弱。
“你试试？老子整不死你，拽什么？”
“够了！”我大声喊道，拉住游振，“别冲动，为了这种畜生搭上一辈子不值，逞一时之勇没意义！”
赵尹说得没错。
何贵刚出事，他身上还有处分，这时候再闹，可能会被开除。
游振被我泼了冷水，一拳砸在墙上，呆滞地说，“张哥，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我拍拍他的肩膀。
赵尹对我挤眉弄眼，笃定我们不敢动手。
“怎么，害怕了？没用，咱们走着瞧！”
说完，赵尹转身要走。
我心里的火燃烧得疼，回头冲游振笑了笑，“去喊辅导员！就说我和赵尹打起来了。”
赵尹一愣。
我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腰上，他撞在门上，砰的一声。
“你想干什么？！”他大喊。
我追上去，一肘击在他的后背，让他蜷缩成一团。
“教你做人，还不够明显吗？”
他哇的一声，张大嘴，抓住我的衣角，挥拳打来。
我不躲不避，抓住他的身体，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剧痛沿着掌骨刺激着神经，那张傲慢的脸在我手中扭曲。
我一拳把他打吐了。
爽！
“行了！张桥，别打了，你想杀人吗？”
我完全失去了理智，直到游振冲上来抓住我的手。
赵尹靠在门边，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我回过神来，还是觉得以他的畜生动作为，这是他应得的。
哪怕我杀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4
辅导员五分钟内就到了现场。
他单独叫我和赵尹出去。
我心想这次肯定要被严重处分了。
然而赵尹居然被他说服走了，捂着脸，一言不发，狼狈离去。
他训我的时候，火气还没消：
“何贵走了，你们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但如果真是赵尹拿了外卖，又能怎么样？一个大学生，就这么脆弱吗？”
我解释道，“其实是赵尹……”
“行了！今天的事就算了，放过他，行不行！人都没了，我这两天忙得头都大了，你们别再添乱了！”
他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
“可是赵尹他……”
我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何贵临终前叫我保密。
“够了！”他警告我：“赵尹和何贵的矛盾，学校不清楚吗？你别乱说话！”
“给人留点余地，赵尹也许会悔改！我相信他。”
赵尹有机会，那何贵呢？他还有机会吗？
真憋屈。
辅导员走后，我抽了好几根烟才缓过来。
回到寝室，游振立刻凑过来。
“张桥，赵尹那个混蛋！”
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还是梁镇拉了他一把。
梁镇脸色阴沉，眼眶微红：“张哥，赵尹比我们想象的更恶心，更疯狂，他根本不是人！”
5
梁镇学计算机的，喜欢捣鼓电子产品。
赵尹打架时手机落在寝室，梁镇趁机黑了进去。
他找出十几段视频，内容惊人的相似。
何贵都在挨打。
他瘦弱的身躯在拳脚中颤抖。
在原来的寝室，赵尹和其他两个室友排挤、欺负、打何贵。
这导致他精神压抑，最后选择了自杀。
我们早有猜测。
但我们相信何贵虽胆小，但不傻，他会反抗的。
直到第七个视频。
一切都变了。
视频里，赵尹让他下跪，嘲笑说：
“就你一个村里出来的大学生？家里的骄傲？你也配？笑话，学狗在地上爬两圈。”
何贵照做了，却还是被打。
“真贱，打！”
赵尹骑在他身上，其余两人踢他的肚子，扇他的耳光。
最后一个视频，梁镇握鼠标的手都在抖。
游振直接崩溃了。
寝室厕所一向脏，但视频里赵尹让何贵跪在厕所地上，要把他的头按进臭气熏天的马桶里。
何贵还是照做了。
视频结束在赵尹得意的“真乖”声中。
游振像要爆炸的水壶：“为什么？他活得这么憋屈？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让梁镇把视频发给他。
“老子发到校园网，发到新闻上，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梁镇犹豫，看向我求建议。
我深呼吸，劝说：“算了吧，学校肯定会封锁消息，这些发不出去，就算发出去，赵尹他爸人脉广。”
“你们俩也快毕业了，学校查下来，对我们没好处……”
游振愣住，抓起我的衣领：“你什么意思？怂了？张桥，你怎么变得这么软弱？我看错你了！”
他瞪大眼睛，转身走了。
我只能大喊：“何贵最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
门重重关上，留下我和梁镇。
梁镇看着我问：“张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赵尹发的消息。
“张桥，老子跟你没完。”
“别以为快放假了，这事就能过去，懂？”
“不想连累家人，就给我老实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