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多年我和应长青明里暗里斗了数载
一纸婚书下达,我被断了双腿送去成亲
两国和亲,商路大开,万民同庆
可我为人自利,恨不敢忘,仇更不能忘。
1.
红烛静静地燃着,我木然坐在床边。
苗疆到上京水路加上陆路要走一月有余。
我被下药昏迷打断双腿,再睁眼就被披上了大红盖头。
骨骼处的疼痛警示着我犯了多大的错误。
天天防着外边,到头来让我万劫不复地却是身边的自己人。
苗疆有十三部落,最大的便是白夷。
这几年天灾频发,不少小部落聚在一起时有动荡,可白夷依然稳坐高位。
白夷历代由女掌司主理,除了现在这一代是一名男子。
也就是我的父亲。
和亲的消息传到耳朵里的时候,我正蹲在营帐里计划着拿下一直冒尖的挑衅的小族群,我对父亲将我安排去和亲一事毫不意外,毕竟他屁股下的位置坐不稳,而我又虎视眈眈。
就是带兵回朝的时候费点事再造个反的事,也没有多麻烦。
我随手将朝中来信扔到一边,却未注意到自己贴己人暗下去的眸子。
那眸子淬了毒,我还当他为我心忧。
忧思过重不是我的风格,我一把扯下大红盖头环视着四周。
屋子装饰的喜庆,可惜至今我都不知我嫁给的人到底是谁。
无非也是跟我一样的可怜蛋罢了。
毕竟谁都清楚一名外族女子做了皇子的皇妃意味着什么。
皇室最重血脉传承,名正言顺,怎么可能让一名外族女子登堂上位为一国之母。
所以这名皇子也被默认排除在皇位继承者之外。
环视四周,我的眼睛落在一会要用的合卺酒上。
手指微动,一只小虫沿着杯壁爬下。
“好久不见啊。”
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念头。
我一怔,不可置信虽有,可更多的是恐惧。
应长青站在红绸之中,灯火晃动,还是故人模样。
我已经好久不再带兵驻守白夷边境,应长青身为皇子也不可能长期驻扎边防,一眨眼已经有两年。
故人相见,他风光霁月,我残破之身。
在我呆滞的时候,应长青却大步走了过来。
他似一点都不在意我而今的狼狈,只是端起一盏酒。
“晚些我叫人伺候你睡,我去书房。”
我未理他,伸手打翻了他还未入口的酒。
“有虫子。”
应长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讶异。
“不合规矩,今晚一起睡吧。”
婚事是皇上定的,自然就能看出皇上对二皇子的意思。
和亲事关两族,大婚之夜分房而睡,传出去小则招人笑话,大则扣上一个无知无礼的帽子。
应长青生母宫女承宠上位不受待见后难产而死,即使有军功在身,他肩膀也挑不动即使几两都没的话。
“可是你的腿……”
“怎么再见面这么拘谨了?昔日偷袭我粮仓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唯唯诺诺。”
我故作轻松地开口,目光挑逗,指尖轻轻抵住应长青的胸膛,企图让自己占据上风的位置。
“逢迎。”他面色无奈。
“闭嘴。”我偏过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手把衣服攥出扎眼的印子。
辛苦维持的体面就像水中月镜中花。
“为什么是你呢?”我声音颤抖。
怎么看到我现在狼狈模样的人,偏偏就是你呢?
2.
我被灌过药的身体依旧乏力,应长青不与我多说,沉默着打点好一切。
腿被轻轻放好在床榻上时我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装自己昏了过去。
周遭蓦地一黑,应长青熄了烛火出了门。
一夜无眠。
我和应长青故事的开始就是边境小打小闹我在他手底下吃点亏,他又往我手底下栽几个跟头。
当时只觉得这人多谋,济西一战当时更是颠倒我对应长青又一层认知。
即使我早就预料到所做准备的作用不会发挥到最大化,可应长青踏着滚滚黄沙而来刀刃直逼我面门的时候,我依旧为他的智慧惊叹不已。
襄梁二皇子,书生皮囊,打仗却狠厉致命。
也是我这么多年唯一承认的合格的对手。
应长青不受重视直接省了第二日的进宫探视。
我一早便坐在院子里看桃花。
余光却见应长青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像是医者的白胡子老头。
我脸色一沉,吩咐侍女把我推回屋去。
“谢逢迎!”
应长青又喊我。
“干什么!”我没好气道。
“让老先生……”
“我不需要!”我利落地打断他的话,院子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一样,下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应长青眼神真挚,我和他对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
“都下去,你我谈谈。”
莫名起了风,花瓣开始飘飘洒洒往下落。
“应长青,巫族善医蛊,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自己的腿还能不能要吗?”
我冷言道。
“你要是嫌我碍事丢人就随便把我挪去个郊外的宅子里,我不碍你的眼,也不挡你的大计。”
“别用怜悯的眼神看我,我谢逢迎为将多年一身傲骨,哪怕再狼狈也不至于靠别人施舍的情过日子。”
应长青听了这句,却突然笑起来。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一身傲骨?让我把你扔到破宅子里安度余生,这就是你的傲骨?”
他站起身来,目光依旧定在我身上,我不敢抬头去看。
我怕看见失望,看见鄙夷。
可应长青却不由分说的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我敬重的一直是征战沙场的谢逢迎,是耍得一手好剑的谢逢迎,不是眼前这个懦夫。”
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我臆想的那些情绪,只是干净澄澈。
“你可以瞒住我让我喝下那盏酒,成为你的傀儡。”
他话题一转,另我猝不及防。
“这说明你不甘心,对不对?”
我瞳孔一震。
“只要不甘心,我们就杀回去。”
3.
我同应长青的婚约朝堂上下看得明白,就连一向与二皇子敌对的太子都安分不少。
而一群来自白夷的丫鬟受我的大掌司父亲之命,顶着担心我水土不服的理由照顾我的起居。
人都是这样,喜欢把人逼到不能翻身的境地再施施然给点恩赐还想叫你记着他的好。
“比起去因他们的怜悯而愤怒,你要学会利用他们的怜悯。”
于是某日我莫名被人送上马车,与应长青同坐,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柏江。
应长青利用皇帝对他心底的那份亏欠,拿到了亲自处理柏江水患的权力,惹得一帮人红了眼。
这可是个肥差,先不说朝廷这边抚恤金能收入囊中多少,只算底下人的孝敬也是个大数额。
“殿下算计人心的能力我可是要跟你好好学学。”我探头看着窗外,碧水青天的好景色,掌心的白鸽扑棱着翅膀起飞。
应长青觑了我一眼,问道:“在和谁传信?”
“白夷留下的人,叫他们收拾好恭候殿下大驾光临。”
我似笑非笑继续道:“既然合作,我总要拿出诚意来。”
应长青不知可否,轻轻揉捏按摩着我的双腿。
柏江天潮,即使还未到那地界我的腿已然有些受不了,每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应长青按的舒服让我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问他有什么计划。
失去双腿的我纵然有天大的能耐能做的也很少,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今站在身侧,
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言语。
很不真实。
就好像是重新披甲迎战,物是人非到头来是应长青成了我撕开诡谲的刀。
“父皇喜食丹药身子早就被掏空,小病小灾就能要他的命,太子母族兵权在握,但想来你我的人加在一起,许是没什么大问题。”
“事成之后,我会遵守诺言,将苗疆的统领权奉还。”
我没有回答,闭眼假寐。
“话说你这么谨慎的人到底是被何人暗害送来和亲.....”
声音戛然而止,似是应长青以为我睡了过去。
感觉到腿上的动作瞬间轻柔了不少,随着马车微微的颠簸,我竟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