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当日,我发现我夫君在外豢养的炉鼎楚嫣然,竟把她的孩子调包给我。
我赏了知情的仙侍三千枚灵晶,让她严守秘密。
楚嫣然之子在我身边,尽享九尾狐一族的倾力栽培。
不到三百岁便在仙门大比中崭露头角,深受仙帝的赏识。
而我的亲生儿子,每日动辄被楚嫣然打骂。
又被刻意引诱去销魂窟,沦为朱唇万人尝的炉鼎。
狐族太子册封那日,楚嫣然堵住了那备受瞩目的少年,泪眼婆娑道:
“我那被偷走的儿呀,我才是你苦命的亲娘!”
我笑得云淡风轻:
“楚嫣然,我盼你上门很久了。”
1
楚嫣然听到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抱着墨尘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儿呀,你听到了吗,这贱妇亲口承认了我才是你的亲娘!”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平日里风采照人的仙门骄子,此刻难得地显露出几分狼狈。
他试图推开楚嫣然,可楚嫣然察觉到后,哭得愈发撕心裂肺:
“我的儿好不容易有了出息,却连亲娘都不认了!”
墨尘身为未来的狐族太子,平日里往来皆为仙门翘楚,何曾见过这般胡搅蛮缠之人?
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养育了近三百载的孩子,我不忍见他如此难堪。
我开口解围道:
“有什么事进狐宫再说,你今日若是想让墨尘颜面扫地、前途尽毁,便尽管在此处闹。”
今日墨尘会被正式册封为狐族太子,甚至他的姑姑——南烛仙后,也会偕仙帝一同前来观礼。
谁人不知这位出身狐族的南烛仙后是仙帝心尖上的妻子。
若是今日在这般重要的日子触了霉头,那可是对仙帝的大不敬。
楚嫣然显然不想踏入狐宫,今天来青丘观礼的仙众正是她最好的依仗。
但看了看墨尘,她犹豫了,显然是不愿意儿子的大好前程受到影响。
墨尘见楚嫣然迟迟不肯松手,眉宇间流露出厌烦,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当众推开楚嫣然。
楚嫣然却被墨尘的神情刺激到了:
“你如今是出息了,但也不能连亲娘都不认吧?”
“你夺了仙门大比的魁首,如今又要继承狐族了,也该给我个狐族尊者之位吧?”
墨尘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挣开楚嫣然的束缚,强忍着怒气道:
“这位夫人,请你自重,我只有一位母亲,那便是狐族王后!”
楚嫣然毫无防备地被推倒,额头磕在一旁的仙石上,瞬间破了相。
她顿时大怒,指着墨尘的鼻子大骂:
“你这不孝子!我今日便告诉你,当年我买通狐族仙侍,把这贱妇生的孩子和你调换了!”
“而你,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子!”
楚嫣然从人群中拽出个面带刺青,气质猥琐的青年男子。
“这才是狐后所出的孩子,墨轩!”
墨轩有些不愿意露脸,轻轻挣扎,但被楚嫣然拧了几下后,便顺从了。
他身形瘦弱矮小,显然常年挨饿,站在同岁的墨尘身边,倒像个半大的孩子。
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畏畏缩缩,两相对比,立见高下。
已经有仙众议论纷纷。
“他脸上的刺青是销魂窟的样式吧?”
“一个公用炉鼎也能是狐族太子?那我还是仙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墨轩听见这些议论,阴沉着脸想躲,却被楚嫣然死死拉住。
面上窘迫,犹如阴沟里的老鼠头一回见阳光。
没有人信楚嫣然,除了我。
让人在楚嫣然耳边吹了多年风,如今她终于起了上门换孩子的野心了。
2
当年若没有我的刻意纵容,楚嫣然又怎能成功将两个孩子调换?
楚嫣然刚换走孩子时,我的夫君、狐王萧玄朗还会因为她膝下有个孩子,常常去看她。
随着楚嫣然刻意把墨轩养得平庸不堪,她自己又渐渐色衰,萧玄朗渐渐不再去看她,只按月给些灵晶打发。
从那之后,楚嫣然对墨轩的苛责愈发变本加厉,常常非打即骂。
不让墨轩修炼仙法,又刻意让那些旁门左道之人将他骗入销魂窟。
看着眼前的墨轩,已经如楚嫣然所愿一般,养废了。
墨尘也不信楚嫣然的荒谬之言,当即要叫守卫将她赶出去。
楚嫣然自然不依,一边挣扎,一边声泪俱下哭诉狐族仗势欺人。
狐王萧玄朗终于听见这般喧闹,沉下脸走了出来。
楚嫣然见了萧玄朗,声音蓦然软了三分。
“玄朗,独守空房三载,你却迟迟不来看我,可是厌弃我了?”
萧玄朗盯着楚嫣然看了片刻,才想起她是何人。
向来好面子的他,沉着脸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仙众,令人将楚嫣然请进狐宫。
殿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萧玄朗的脸色骤变,他猛然转身,动作迅疾而决绝,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颊上。
那力度之大,让我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了鲜明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率先反应过来的墨尘连忙冲过来扶住我,语气愤怒:
“父王何故出手伤害母后?”
楚嫣然见我挨打,起初是幸灾乐祸之色,但见墨尘紧张的神色,眉眼中浮起戾气。
此时,萧玄朗冷笑一声:
“楚嫣然不懂事,你身为狐族王后,也跟她一般不懂事吗?她上门要名分,你给她便是。”
“今日南烛仙后也会来观礼,族内准备了许久,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怎配当王后?”
看来萧玄朗是把楚嫣然看作是上门要名分的了。
墨尘的反应却比我更大,他面上浮现薄怒:
“分明是这楚氏的错,父王反倒来怨母后,未免也太偏心了。”
3
我与萧玄朗之间虽已情分淡薄,可他素来在表面上还算尊重我。
这么多年来为展示我们的琴瑟和鸣,他更是没有再纳一个妃子。
只因有人说,孩子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下成长,将来会更有仙缘。
如今墨尘已经长大,可以继承狐族了,他自然不愿再与我虚与委蛇了。
萧玄朗神色冷淡:
“不管是谁的错,今日你的处理方式都不对。”
楚嫣然的唇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宗主,您当真要给我一个名分?”
“我苦等三百载,好比那凡间寒窑苦守的女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只要是为了你,妾身等多久都愿意。”
楚嫣然柔顺取媚的模样显然大大取悦了萧玄朗。
萧玄朗唇畔微翘:“你待我之心如何,我自然是看在眼中的,给你个名分又何妨?”
我捂着脸,遮住面上的红肿,也遮住了唇畔冷笑:“自当听从夫君的,便给楚氏狐妃之位如何?”
萧玄朗今日是打定主意挑我的刺,仍然刻意为难道:“太低了,便按侧后的礼,迎她入狐宫。”
楚嫣然知道自己只是萧玄朗众多炉鼎中的一个,也知道他不纳妃妾的惯例,多年来早就不对有名分抱有希望了。
此番本是想换回孩子,可却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落在头上,她自然欣喜非常。
她当即作伏低做小状,冲我欠身道:“妹妹先给姐姐行礼了,还望日后姐姐多多照拂。”
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得意,我拍了拍墨尘的手,以示安抚,然后问萧玄朗:“狐族人丁兴旺是好事,那墨轩入族谱时,可是按狐族二公子排辈?”
萧玄朗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角落里的墨轩,不解道:“墨轩?”
楚嫣然面色有些不自然:“宗主,你太久不来看我们娘俩,一眨眼,轩儿都这么大了。”
萧玄朗终于想起自己在外面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但他的目光落在墨轩脸上的刺青时,不由勃然大怒:“他脸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楚嫣然你怎么能把我们的孩子也教养炉鼎?”
楚嫣然见萧玄朗气焰汹汹,不由缩了缩脖子,两唇微动,却什么也不敢说。
我打圆场道:“少了父亲教养,误入歧途也正常。”
萧玄朗按了按眉心,又看见一旁仙风道骨的墨尘,脾气稍稍下去。
除去狐族,这个孩子在整个仙界都是出类拔萃的,几乎是他最大的骄傲。
萧玄朗颐指气使道:“也不必上族谱了,一个妃子的儿子没必要上族谱。”
众人都看得出萧玄朗是极为嫌弃这个儿子。
但楚嫣然却不甘心到手的侧后一下变成了妃妾。
见萧玄朗要拂袖而去,楚嫣然连忙跪在他脚边,扯着他的衣袂楚楚可怜:
“妾身有一事要和你坦白。”
4
可萧玄朗一把将她推开:“本王已经给过你脸面了,还不来人带她去后宫安置?”
“南烛仙后和仙帝午后驾临,观看墨尘的册封礼,今日一切事宜都不许有人出错。”
萧玄朗是极为看重这个妹妹的,毕竟经三代挥霍的仙宗,如今大半风光都依仗这位盛宠不衰的南烛仙后。
他急着回去换衣,我则吩咐人将楚嫣然和墨轩带去后院。
楚嫣然不满名分,还要再闹。
我状似警告道:“今日宗内有贵人驾临,他们虽性格和善,却也不容你这般无理取闹,你可想清楚后果了。”
楚嫣然闻言,虽是缩了缩脖子,眼珠子却不停地转悠。
我没再理会她,只继续准备今天的事宜。
虽说是狐族太子册封,实则一切铺张都是按南烛仙后的喜好来。
午后,浩浩荡荡的仙驾便到了正门。
仙帝扶着南烛仙后下辇,可谓帝后情深。
众仙皆知,仙帝不喜赴宴,惟有南烛仙后是他的例外。
南烛仙后举手投足间俱是骄矜,声音极柔媚:
“不过是回家看看,何必如此铺张?”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墨尘身上,目光温柔了几分:
“一转眼,尘儿都这般大了。”
墨尘礼数周全,道:
“这些年来,还得多谢仙后娘娘照拂。”
南烛仙后故作嗔怒道:
“既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墨尘从善如流改口:
“姑母,我在后院中特地为你手植了一片仙品灵花,你可要瞧瞧?”
我笑意盈盈,为仙子手植仙花,还是我给墨尘出的主意。
看见南烛仙后面上的惊喜,我便知道这主意不错。
仙帝看着南烛仙后和墨尘亲近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道:
“仙品灵花娇贵,难以养活,不愧是亲儿侄,颇为用心。”
南烛仙后借此向仙帝撒娇:
“尘儿是哥哥的独子,日后继承了狐族,你可要多加照拂。”
这话当众说来已有些逾矩,仙帝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却也没有拒绝。
一行人本和乐说笑,可行至后院,假山后传来一阵哀怨的哭声。
南烛仙后停下步伐,蹙眉道:“是何人躲在此处哭泣?”
已换了一身素衣的楚嫣然,神情哀怨地从假山后绕出来。
她哀切唱道:“子为太子,母为蝼蚁,终日劳碌,常与苦为伍。”
“天有不公,两位仙君圣明胜天,还请为妾身做主。”
萧玄朗眉心一跳,下一秒却狠狠剐我一眼,显然又将此事记在我头上了。
南烛仙后柳眉微挑,与仙帝对视一眼,然后缓缓道:
“有何不公,如实道来,本尊必不会教你冤屈。”
楚嫣然见仙后、仙帝当真如此平易近人,不由欣喜若狂,她以头点地,然后指向我道:
“今日,我便要控告狐族王后!”
南烛仙后霎时来了兴致,笑容真情实意了些:
“你要控告她什么?”
楚嫣然一字一句道:
“当年,狐族王后抱走了我的孩子,养在名下。”
“她怎么可能生得出墨尘这般出色的孩子?”
南烛仙后的笑意蓦然凝结在脸上,直到仙帝疑惑地看她,她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见楚嫣然声音坚定地又重复一遍,我极力压住想上扬的唇角。
楚嫣然常年流连销魂窟,那是强势些才能占到好处的地方。
但她不知道,仙界这些尊者,往往是最为和善的面孔下隐藏着最为狠辣的手段。
可怜她如今死到临头,却仍旧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