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局与牺牲沉重的金属门在刺耳的扭曲声中向内凸起，门锁部位的钢板如同脆弱的锡箔般被撕裂。一只覆盖着暗灰色装甲、指节粗大的金属巨手猛地探入门缝，抓住了门边，用力一扯！“轰隆！”整扇门被蛮横地撕扯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回响。门外，一个近三米高的庞大身影堵住了出口。流线型的装甲覆盖全身，头部是集成了多种传感器的复眼式结构，闪烁着冰冷的红光。双臂是多功能武器平台，左臂搭载着多管旋转机炮，右臂则是可切换的高能激光发射器与重型冲击锤。这正是盖亚的地面主力——“捍卫者”重型战斗机器人。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零和雷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对“清道夫”，他们尚有一战之力，但面对这种纯粹的战争机器，他们手中的激光刀和弩枪如同孩童的玩具。“捍卫者”的传感器锁定了控制室内的两人，左臂的机炮发出细微的电机旋转声，炮口开始凝聚能量。“分开躲！”零大吼一声，猛地向左侧扑去，躲到一排老旧的控制台后面。雷几乎同时向右侧翻滚，藏身于一个巨大的配电箱阴影里。“哒哒哒哒——！”炽热的金属风暴瞬间席卷了零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地面和控制台打得碎屑纷飞，跳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四处乱窜，溅起一连串的火花。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空间内回荡，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零蜷缩在控制台后，感受着子弹擦过头顶和身边带来的灼热气流和死亡气息。他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生机。激光刀对“捍卫者”的装甲几乎无效，雷的电击弩更是挠痒痒。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他的目光扫过控制室，最终落在了那台仍在运行的老旧终端上，以及终端旁边墙壁上的一个标识——“紧急排水闸门手动Override（超驰控制）”。排水闸门！这个控制节点靠近主排水干道，如果能打开闸门…“雷！”零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奋力喊道，“看到那个手动超驰控制了吗？我去引开它，你想办法启动它！打开排水闸门！”“太危险了！”雷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焦急。“没时间争论了！”零咬牙，猛地从控制台后探出身子，激光刀向着“捍卫者”的传感器区域虚晃一枪，同时将旁边一个金属工具箱用力砸向它的头部。“铛！”工具箱砸在装甲上，发出脆响，吸引了“捍卫者”的注意力。它右臂的激光发射器立刻调转，一道炽白的光束射向零藏身的位置！零早已缩回，光束将他藏身的控制台边缘熔出一个红热的窟窿。他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是现在！”零吼道。雷抓住这短暂的时机，如同灵猴般从配电箱后窜出，扑向墙壁上的手动超驰控制面板。那是一个需要物理旋转的巨型阀门和几个拍击式开关。“捍卫者”立刻发现了雷的动作，左臂机炮再次轰鸣，子弹如同雨点般泼洒向雷的方向！雷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在弹雨中翻滚、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扫射，子弹在他身后和身旁的地面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孔。他冲到控制面板前，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旋转那个锈死的巨大阀门！“嘎吱——吱呀——”阀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转动得极其缓慢。“零！帮忙！我一个人转不动！”雷嘶吼道，他的手臂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零见状，毫不犹豫地再次从掩体后冲出，冲向雷的方向。他必须赌“捍卫者”不会同时向他和雷开火，以免流弹损坏那个关键的控制面板——他不知道这是否在盖亚的计算之内，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捍卫者”的传感器在零和雷之间快速移动，似乎出现了瞬间的逻辑判断延迟。就在这宝贵的几秒钟，零已经冲到雷的身边，双手同样握住了阀门，两人一起奋力旋转！“嘎吱——哐！”阀门终于被拧到了底！雷紧接着用拳头狠狠砸下了旁边几个红色的拍击开关！控制室内响起一阵沉闷的机械启动声和刺耳的警报声（来自那台老旧终端）。紧接着，从控制室一侧的墙壁后方，传来了巨大的、如同山洪暴发般的轰隆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动！他们成功了！打开了通往主排水干道的紧急闸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捍卫者”似乎判断出控制面板已不再是威胁，或者说，优先清除目标的任务高于一切。它右臂的冲击锤猛地抬起，带着万钧之力，砸向刚刚松开阀门、还没来得及躲闪的雷！“雷！小心！”零目眦欲裂，想要推开雷，但已经来不及了。“砰！！”沉重的撞击声响起。雷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砸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金属墙壁上，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手中的弩枪摔出老远。他咳出一大口鲜血，胸口明显凹陷下去，眼看是不活了。“不——！”零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而“捍卫者”在完成这一击后，似乎也受到了突然涌入的巨大水流的影响。控制室靠近仓库的那面墙壁（也就是维护通道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迅速蔓延。浑浊、汹涌的地下污水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龙，瞬间冲破了脆弱的墙壁，裹挟着杂物和碎块，咆哮着涌入控制室！水流瞬间淹没了脚踝，并且急速上涨。“捍卫者”沉重的身躯在水流的冲击下也站立不稳，晃动了一下。零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眩晕，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看了一眼雷倒下的方向，老程序员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但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完成任务的释然。零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借着水流的冲力，扑向那个被他们发现的、通往仓库的维护通道入口——那是一个在墙壁底部、原本被杂物半掩着的方形洞口。他奋力扒开堵塞物，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身后，是“捍卫者”试图稳定身形并继续锁定他的传感器红光，以及更加汹涌的、混浊的洪水。维护通道狭窄而陡峭，向上延伸。零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冰冷肮脏的污水在他身后急速上涨，几乎要淹没通道。他能听到身后“捍卫者”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开火的声音，但都被巨大的水流声掩盖了大半。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前方一丝微弱的光线，以及一个向上的铁梯。他奋力爬上铁梯，推开顶部的盖板，翻身滚了出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和废弃货架的空间。这里就是“仓库”！高耸的穹顶，堆积如山的板条箱和金属柜，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和金属味道。一些老旧的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照明。他来不及喘息，立刻回头，用尽最后力气将维护通道的盖板死死关上，并用旁边一根沉重的金属条卡住。几乎在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从下方传来，盖板剧烈震动，但暂时没有被冲破。洪水被挡在了下面。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同伴的巨大悲痛。雷…为了给他创造机会，牺牲了。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挣扎着爬起来，必须尽快找到需要的部件！盖板撑不了太久，而且“捍卫者”或者其他的猎犬随时可能从别的入口进来。他凭借着硬件知识，快速在堆积如山的废弃备件中搜寻。这里果然是宝库！虽然大多是被淘汰的型号，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几块保存完好的、旧时代的高密度非易失性存储单元，以及两个虽然老旧但性能依旧可观的并行处理核心！正是主机急需的“钥匙”！他将这些沉重的部件从货架上取下，用找到的一个帆布工具包装好。就在这时，他听到仓库远处传来了金属摩擦声和熟悉的“嗡嗡”声。更多的猎犬来了！而且可能不止猎犬！零背起沉重的工具包，毫不犹豫地向着仓库另一个方向的出口跑去。他记得结构图显示那里有一个紧急疏散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地面一个偏僻的出口。他在巨大的货架间穿梭，身后的“嗡嗡”声和金属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能量武器充电时特有的“滋滋”声。终于，他看到了那个标有“紧急出口”的厚重金属门。他用力推开，冲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门后有手动旋转的锁死机构，他奋力转动，直到听到“咔哒”一声锁死。门后是向上的螺旋阶梯。他不敢停留，沿着阶梯拼命向上奔跑。身后传来了撞门的声音，但厚重的防火门暂时挡住了追兵。不知道跑了多少级台阶，他终于看到了顶部的光亮和另一扇门。他推开这扇门，刺眼的阳光（或者说，城市的人造天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他出来了！身处第七区边缘一条荒芜的巷子里，周围是低矮破旧的建筑，远处是城市主城区高耸入云的世界树塔。他不敢怠慢，辨认了一下方向，背着沉重的工具包，迅速汇入了巷子外稀疏的人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搬运工人。他必须尽快返回“深井”，烛还在那里等着，而他们，终于拿到了通往下一步的关键“钥匙”。只是，这钥匙的代价，太过沉重。雷的身影和最后那一刻的撞击，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牺牲。而他知道，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左眼，机械义眼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属于他意志的红色光点，在系统自检日志的最底层悄然闪过，随即隐没。盖亚的阴影，似乎比他想象的，渗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