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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差球队连续四年没赢球,成绩好转反遭球迷上街“抗议”

灯光一闪一闪,发出嘶嘶鸣声,最终在与黑暗的交锋之中败下阵来。到处都是碎石和盘根错节的电缆,低矮的天花板仿佛要吞噬人的头皮

灯光一闪一闪,发出嘶嘶鸣声,最终在与黑暗的交锋之中败下阵来。到处都是碎石和盘根错节的电缆,低矮的天花板仿佛要吞噬人的头皮,水滴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时钟一样敲击着人的心房。这是一座球场的更衣室,但里面似乎比外面更潮湿,或许,地牢才是更适合这里的称呼。

更衣室外面有一段楼梯通向球场——或者是一片叫做“球场”的沼泽地。在那里,两个穿着防寒服的男人正在训练一群青少年。有的在练短跑、有的在练传球……还有的在做仰卧起坐。他们的上方有几座破败不堪的混凝土看台,已经被当地消防部门禁用。

万物皆有裂痕,雨水就是从那里漏进更衣室的。

奥齐尔·小拉莫斯躲在球员休息区里,抬头看着主看台。“我很快就要粉刷它了,”他说,“市议会不同意,所以我自己来。”

任何对巴西业余足球稍有兴趣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场景感到陌生。小镇俱乐部,摇摇欲坠的设施,一位执着的主席用微薄的资金维持这一切,而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勇气。是的,我们身处巴西,这里是阿德米尔·库尼亚球场——一座位于巴西东北部城市累西腓附近的市政球场,但这里的氛围与英国或比利时并无二致。

然而,驻扎在这里的可不是一支普通的小球队。小拉莫斯执掌的是一家叫做“宜必思”的俱乐部。他们不仅在巴西,而且在整个互联网上都有些名气——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或曾经很优秀(事实上他们从未有过优秀的岁月),而是因为相反的原因。

宜必思队的故事充满了屈辱:长达4年的不胜,10球以上的惨败、足球被踢扁、球员被山羊追赶……几十年来,他们辗转于各个城镇,寻找永久的家园。他们最著名的球员——绰号“毛罗·香波”的理发师——只为他们进过一球。

最引人注目的是,宜必思队曾近四年未尝胜绩。如此糟糕的战绩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沉浸在悲痛之中,并将其融入球队的品牌形象之中。他们的吉祥物名叫“Derrotinha”(小失败)。俱乐部的社交媒体账号经常提及他们与失败的亲密关系,球员红黑球衣领口上缝着的一个小LOGO也不忘提醒大家。

LOGO上面的字是:“世界最差球队”。

1

宜必思俱乐部由一家纺织厂的工人于1938年创立,并以公司标志——原产于南美洲的赤鹮(宜必思就是鹮的意思)——命名。直到1958年工厂易主之前,它一直是一支工人队伍。

那时,宜必思队已经连续九年参加州锦标赛,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胜利,他们击败过累西腓最大的两支球队——诺蒂科队和累西腓体育队。很快,宜必思队也获得了巴西全国的认可:因为帮助巴西队夺得1958年和1962年世界杯冠军的瓦瓦,其职业生涯就始于宜必思青年队。宜必思青年队还培养出了另一位巴西国脚里尔多,他在1963年至1969年间代表巴西队出场38次。

所有这些都表明,宜必思并非从成立伊始就是个烂队,然而,它们确实遭受了命运的捉弄。

20世纪70年代末,球队成绩一路下滑。1978年,宜必思队0∶10负于诺蒂科队、0∶13负于圣克鲁斯队。1979年,他们参加了12场州冠军赛,全部落败。你觉得这就是球队的最低谷了?你还是太乐观了。

从1980年7月20日至1984年6月17日,宜必思队在55场比赛中一场未赢,他们输掉了其中的48场。这段时间他们的净胜球数为-206个。宜必思队称这是足球史上最长的不胜纪录。

需要说明的是,这方面并没有明确的官方纪录。目前尚不清楚宜必思队所宣称的纪录是连续不胜的比赛场次,还是连续不胜的时间(1428天——实际上,他们在2008年6月5日至2012年8月1日期间又一次连续不胜,从时间上来算已经打破了这一纪录)。他们声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中,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一位发言人说,他们的档案中并没有这样的记录。

我们能说的是:55场比赛已经够多了,1428天也够多了。这些数字让宜必思队进入了巴西全国的视野中。1983年6月,《Placar》杂志刊登了跨页报道,这标志着宜必思已经成为“烂队”代名词。此后几十年,有关“世界最差球队”的传播度越来越广。

在阿德米尔·库尼亚酒店,雨已经停了。主席小拉莫斯打开汽车后备箱,拿出一个装着文件夹的塑料袋。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文件夹,把里面的东西摊在桌子上。里面有几百张剪报,把这些剪报拼凑起来,就能描绘出这支因不幸而知名度大涨的足球俱乐部的形象。

“家里一整屋子都是这种东西,”小拉莫斯说,“你得侧着身子挪动,我老婆都想杀了我。”

在那些连败的比赛中,小拉莫斯是宜必思的替补中场。他翻阅着一些旧文章,回忆起那些日子。

“这对我们来说很正常,”他说,“当时没有降级,因为这座城市只有八支球队,我们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源去竞争。”

“我们白天都在工作。我们的队员有律师、邮递员、警察、出租车司机、服务员……我们在公园里训练,有时在海滩上。我们输了,打平,又输了,又输了。这有点令人沮丧。”

俱乐部如今因那些比赛而闻名,这会让他感到难过吗?“不,这让我很高兴,”他摘下眼镜说道,“我认为这是件好事,我们闻名世界。如果不是那些输掉的比赛,你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这是我们的标志。”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宜必思队就一直擅长自嘲,但在社交媒体时代,这种现象更加普遍。2011年,三位公关人员创建了一个名为“宜必思狂热”的推特账户,利用俱乐部的声誉嘲讽其他球队。该账户取得了巨大成功,以至于小拉莫斯甚至把账户创建者之一尼尔西尼奥·菲略招入了球队。

此后,网络上出现了许多爆红的瞬间。尼尔西尼奥·菲略发现,2015年穆里尼奥在累西腓附近度假时,入住了一家和宜必思有合作合同的酒店。每当球队取得好成绩时,他都会组织球迷“抗议”。巴西营销公司Sports Value在2020年的一项研究中,根据X平台上每篇帖子的平均互动量排名,宜必思在足球俱乐部中排名第四,超过了巴塞罗那、利物浦、皇家马德里和巴黎圣日耳曼。

“很多人喜欢我们做的事情,”小拉莫斯说,“他们喜欢宜必思,喜欢我们的幽默感。一些潜在的赞助商要求我们更严肃一些,但如果我们这样做,就没人会在意我们了。我们必须这样,带着玩笑的语气。我认为这会给我们带来成功。”

小拉莫斯有资格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效力于宜必思队之外,他还曾在20世纪90年代短暂执教过该队。这家俱乐部是他的祖父创立的,他的父亲和兄弟也担任过主席。“如果没有拉莫斯家族,这家俱乐部就不会存在,”他说道。

然而,他并不是宜必思队最知名的人物。

2

很难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谈论毛罗·香波,还是让我们先了解两个简单的事实吧。

一:他几乎肯定是你从未听说过的最具标志性的巴西足球运动员。二:他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如果你想和他说话,得去他的理发店。

这家店不太好找,它隐藏在累西腓博阿维亚任区一个不起眼的购物广场里,离海滩只有几条街。没有路标,也没有指示牌告诉大家,这家坐落在空调维修店和游戏咖啡馆之间的店,竟然是巴西足球的圣地之一。

“毛罗·香波,理发师。”门上的招牌这样写着,招牌四周挂着他本人褪色的照片。其中一些照片里他正在踢球,不过,大多数照片都是他出席媒体活动时拍的。其中一张——也是他最引以为豪的——是他和巴西著名脱口秀主持人乔·索亚雷斯在片场的合影。照片里,香波穿着全套的宜必思队服,他卷曲的黑色长发像雪崩一样倾泻而下,落在肩膀上。

正是这种魅力四射、略带一丝古怪的外表,让“香波”这个名字意外的走红,他的真名是毛罗·特谢拉·索普。他效力于“自诩”为世界上最烂的球队,靠理发为生,如果把眼睛稍作遮挡,看起来有点像马拉多纳。他在宜必思队的表现糟糕,效力八年只进一球,而且就连这个进球都值得商榷,但是这反而进一步帮助他的名气大涨。

然而,毛罗·香波真正吸引人的是他的个性。他目光炯炯,热情洋溢,说话有点古怪,时不时地会用到“SHOW”这个词,以至于人们分不清这是他的口头禅还是当地一种语言习惯。最重要的是,在神化自己这方面他天赋异禀,很擅长用博物馆的技巧来打造自己的传奇故事。

这家理发店就是一切的见证,它就像一座宝库。这里有毛罗·香波玩偶、毛罗·香波T恤、毛罗·香波假发。还有粉丝的留言、打印出来的表情包,以及他为前巴西国脚小儒尼尼奥和埃尔纳内斯理发的照片。还有一张关于他的两部电影之一的宣传海报。他给这家理发店起的绰号用红色字体写在玻璃正面:香波竞技场。旁边是一只朱鹭的木制模型和一件由1994年世界杯冠军成员之一里卡多·罗查签名的巴西队球衣,再旁边是一张小报纸剪报。他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SHOW,SHOW”。

记者到的时候,毛罗·香波还没到。理发店的门被一个小足球挡着,隔壁的店主说他刚出去。四十五分钟后,他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穿着宜必思队的球衣、工装短裤和黑色紧身裤,戴着眼镜。他现在68岁了,但头发却和以前一样茂盛。他邀请记者进去,下意识地用了“SHOW”这个词,这是个好兆头。

记者期待他充满活力,期待他能有某种表演,像一场回忆往事的欢乐之旅。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过,当毛罗·香波瘫坐在他的理发椅上时,首先展现出的是一丝忧郁。

“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足球运动员,”他主动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拿到工资。我什么都没挣到,真的,这很痛苦。在累西腓,我拥有成为一名真正的足球运动员的一切条件。但我的人生,我的故事,却走向了另一条路。我会哭,我出身贫寒,我的人生就像一场艰苦的战斗,真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失败。”

毛罗·香波在累西腓贫民窟维拉杜伊普塞普长大,家中兄弟姐妹共有14个。在他九岁时,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失明,他不得不出去赚钱养家,在海滩上乞讨和卖糕点。12岁时,他混迹于一群无家可归的人中,开始在人行道上露宿。“我擦鞋,照看别人停放的汽车,吃剩饭。”他说。

足球给他送来了一座绳梯。一位商人看到他在沙滩上踢球,便邀请他加入自己的球队,同时给他安排了一份周日打扫理发店的工作。香波很喜欢这个地方,于是开始接受理发师培训,期间也继续踢球。他曾短暂效力于诺蒂科青训梯队,后来还加入了当地的圣托阿玛罗足球俱乐部。

“我当时真的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球员,”他说,“我是左脚球员,基本功扎实。很多和我一起训练的球员都成功了——科林蒂安的保利尼奥,诺蒂科的马尔基尼奥斯和若纳斯。我是我们年级里最棒的,他们以前都这么说,我只是缺少一点运气。”

“我以为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渴望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但我没能如愿。我是个假球员,因为我从未从足球中赚到任何钱。”

值得注意的是,香波在之前的采访中曾表示,他升入圣托阿玛罗成年队后领到过薪水。他表示,在圣托阿玛罗1986年解散后,他为宜必思队效力了10年,但联赛记录显示他只效力了9年。“全是真的,全是真的,”他解释道。你能感觉到他不是那种会让一些细节影响故事走向的人。

他说,宜必思队改变了他的人生——起初并非变得更好。在球队连续不胜之后,他们的名声早已传开。“我的孩子们都觉得尴尬,”他说,“他们以前放学回家,总是告诉我其他孩子说了些什么——说我是个笑话,说我是个垃圾球员,说我们队总是输球。”

一通电话改变了他的心情。他的手机铃声是巴西音乐家奥斯瓦尔多·蒙特内格罗为纪念香波而创作的歌曲。他接电话的时候总是夸张地说:“这里是来自巴西伯南布哥州累西腓的毛罗·香波在向全世界播音。这里是一名足球运动员、一名理发师、一名男士在为您效劳。开始表演,表演,表演,表演!”

电话那头是两个孩子。他们说自己来自圣保罗。他们问香波能不能给他们寄一件签名T恤,遭到拒绝后,他们就挂断了电话。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毛罗·香波说,“那些没看过我踢球的孩子却为我疯狂……这让我很开心。我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真的。我现在应该已经发财了,或者进了监狱,或者死了。我经历了这么多不如意的事。但现在我可是闻名世界了,毕竟我经历了这么多。这真的让我很自豪。”

香波看着墙上的照片。照片有几百张。

“看看这个,”他说,“那是宜必思队。再看看球场,看台上空无一人。从来没人看过我们比赛。”

另一张照片是背对着镜头的香波。“我只喜欢10号球衣,”他说,“贝利穿过10号,里瓦尔多、马拉多纳、济科也一样,他们都是10号,我也是。我效力于世界上最差的球队,但我依然是10号。我是最差劲球队里最好的,就这么简单。”

他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墙上有他三个孩子的照片。“这是洗发水、吹风机和护发素。”他说,记者显然一脸茫然。“这是昵称,”他解释道,“我试过就登记这几个名字,但管理部门不让。”他妻子的昵称是“好梳子”。他给孙辈们起名叫“直发器”、“剪刀”、“大号假发”和“盖式发型”。

天色渐暗,很快就要关门了。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解答。首先:他为什么一直说“SHOW”?

“这就是我的风格,”他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一切都是一场表演,一场派对。无家可归的人过去常常问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我会回答:‘兄弟,表演是一件好事,一件美好的事。’表演就是一场派对,这句话在我的一生中不断被传承。”

这个答案感人至深,也极具巴西特色。穷困潦倒的孩子痴迷于表演:这其中显然能引起共鸣,不仅与这个国家大多数伟大的足球运动员有关,也与一年一度的集体遗忘活动——狂欢节有关。事实上,2015年在邻近城镇奥林达举行的狂欢节庆祝活动中,香波与一个传统的巨型娃娃一起“永垂不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许多巴西人喜欢香波,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最后,同样重要的是:他的进球。好吧,这或许从未发生过。但是……那感觉怎么样?

“那是对阵费罗维亚里奥的比赛,”他说,“我们当时受到的压力很大,但我们发起了反击。我从中场跑过去支援我的队友德里瓦尔多。他射门,门将用手把球挡开,皮球弹向点球点。我独自一人赶到,完成了射门。我尖叫着,高喊着:‘精彩!精彩!精彩!我进球了!精彩!’我太激动了。”

“没有人看到,也没有照片。人们开始说那是乌龙球。你知道吗?我们最终以1∶8输了。我们还是输了。”

谈到这个球,香波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笑容。

“这就是宜必思,”他说,“如果你考试时遇到关于世界上最差球队的题目,你肯定知道答案。宜必思就是一种文化。”

3

2021年,宜必思队升入伯南布哥州锦标赛甲级联赛。俱乐部与一家瑞典大型博彩公司签订了赞助协议。小拉莫斯用这笔意外之财增强了球队阵容,并购买了一辆球队大巴。“我们欣喜若狂,”他告诉巴西足球报纸《Lance》,“现在我们可以正式比赛了。”

两年后,宜必思降级。2024年,他们再次降级。不久之后,当地足协决定解散丙级联赛。小拉莫斯将足协告上法庭,但无济于事:宜必思在2025年还没有参加过任何正式比赛。

对于这种级别的俱乐部来说,这就是现实。他们的存在很脆弱。

“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以为我们从俱乐部赚了很多钱,”小拉莫斯坐在一间只有半个屋顶的办公室里说道,“但经营俱乐部赚不到钱,反而会亏钱。你可以看到我们面临的困难,足球并不便宜。这些年来,这个地区很多球队都倒闭了。很多。”

阿德米尔·库尼亚球场位于累西腓北部的保利斯塔。球场归当地政府所有。小拉莫斯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印刷店,他梦想着能有足够的资金为俱乐部买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土地。

“我想建一个训练中心,”他说。“这是我死前想完成的一件事。俱乐部目前确实有一个总部……问题是,它在我的车后备箱里。”

小拉莫斯坦言,维持俱乐部运转本身就是一项挑战。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首先,这是一种责任感。21世纪初,宜必思俱乐部一度脱离了拉莫斯家族的掌控,当时一位当地商人接管了这家俱乐部。当小拉莫斯重新掌控俱乐部时,他发誓不会让这种事情重演。“我向父亲承诺,只要有下一代,这个故事就会继续下去,”他说道。他指着正在为主席职位做准备的儿子罗德里戈说:“而我们今天仍在继续。”

这就是这个地方的魅力。

这是一个关于失败的故事。不是那种你能从中反弹,写成一本拙劣回忆录的暂时失败。不,这是另一种失败:它定义了你,塑造了你;与其说是经历,不如说是身处其中的失败。宜必思没有试图摆脱自己的名声。他们沉浸其中,将其作为动力——即使火箭正朝着下坡方向前进。

“这就像上瘾一样,”小拉莫斯说,“我总是说,宜必思就像我的酒精。一旦你沉迷其中,就会爱上它。你会看到结果的。听我说:你正在写的这篇文章……你最终会染上宜必思病毒。你完蛋了!你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