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台北荣民总医院的病房里，孔令伟的遗体静静躺着。 姐姐孔令仪蹲下身，轻轻解开她身上的军装纽扣，换上了一件月白色旗袍。 这个穿了一辈子男装的女人，终究没能按自己的意愿走完最后一程。 孔令伟这一生活得像个谜团。 1931年那场猩红热让12岁的她第一次穿上男装，宋美龄说这样方便护理，谁也没想到这一穿就成了她一辈子的符号。 后来她剪短头发，定制西装，连家人都得喊她"令伟先生"，活脱脱把自己活成了孔家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胡宗南相亲那件事大概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1935年宋美龄牵线，她特意穿高跟鞋赴约，结果在山路上崴了脚，被胡宗南背后说"骄纵无状，毫无女子温婉"。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穿过女装，好像在跟整个世界较劲，你说我不像女人，那我就活成你们眼里最不像的样子。 掌管圆山饭店那几年，她把男性化的管理风格发挥到极致。 员工统一着装，禁止女服务员化妆，连黑帮来闹事都亲自拎着文明棍出去摆平。 报纸上称她"穿西装的铁娘子"，可谁见过铁娘子深夜在办公室偷偷绣手帕？贴身护士说她晚年总对着一件没绣完的旗袍发呆，那是她年轻时唯一动过心思做的女装。 孔令仪说换旗袍是为了让妹妹"以完整女人身份见列祖列宗"，这话听着像那么回事。 可她们忘了孔令伟早就立过遗嘱，要穿军装入殓。 一辈子跟家族较劲的人，到头来还是没能赢过传统规矩。 台北荣民总医院的病历本上还留着她的字迹"余身虽女子，心比男儿烈"，墨迹都快洇透纸背了。 社会上吵翻了天。 有人说孔令仪做得对，"让她找回女性本分"；也有人骂这是"对逝者的亵渎"。 李昂教授那句话说得在理，孔令伟的身体从生到死都没真正属于自己，活着的时候是家族的面子，死了又成了礼教的标本。 我觉得从她晚年那句"若来世愿为普通女子"的感叹里，能看出这身男装背后藏着多少无奈。 那件没来得及穿上的军装，和最终覆盖身体的旗袍，成了她留给世人最矛盾的背影。 这个在民国权力场里纵横捭阖的女人，用一辈子对抗性别标签，却在最后一刻被打回原形。 或许就像她藏在抽屉里的那方绣了一半的手帕，针脚细密处，终究还是露出了心底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