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3年的一个春天，我在某机械厂当技术员，住在一栋筒子楼。同宿舍的老刘非要托媒人给我介绍对象，说再不找就剩了。

相亲那天，媒人王丽华一见上面，就开始数落我，说我脾气急、不爱热闹，像个闷葫芦。好好的一个相亲，她倒成了主角，弄的我尴尬得很，左右为难。

相亲对象叫李秀芳，是个文静的女孩子，人是倒挺客气，但王丽华越说越起劲，最后人家就这么走了，不知是气不过，还是看王丽华说了我这么多缺点，不敢嫁了。

王丽华临走时，对我说，李秀芳家里条件好，我配不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我听到这些，气得差点要骂人。

她倒挺好，完事后，笑一笑，便哼着歌、晃着包，径直走了。她在百货公司上班。

我说明来意后，她才认真挑了料子，还说一周后给样品。

结果，她后来告诉我，为了便宜点，专门跑到纺织厂去谈价。样品拿回来后，价格比预算还低，领导直夸我办事能力强。

夏天快结束时，偶尔听说王丽华父亲住院了。我连忙骑车去医院，毕竟这么熟了。到医院后，便看见她蹲在走廊直哭，手里提着破网兜装着苹果和衣服。

平时见她总爱说笑的，这时候倒像个孩子，不禁有些同情起来。我帮她办手续、买饭，守了几天夜。

有次送饭时，她突然对我说：“你当初相亲时，我是故意说你，让你相亲失败的，是因为……”

后面，她没说完，我大概知她的意思，只能假装听不懂，其实心里有点明白。

后来，王丽华父亲出院了，她爸握着我的手，说我比亲儿子还贴心。

从那以后，我便常去百货公司，有时候买点东西，有时候就站在门口看她忙活。她也不再说我坏话，反而提醒我毛衣起球，说要给我织新的。

后来，王丽华调走了，调去省城工作。而我，仍留在厂里。我俩从此没什么来往。

再后来，筒子楼拆了，机械厂也改制了，一切都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转眼间，30年过去，今非昔比，物是人非。现在，我也退了休，赋闲在家。

前些天，翻旧照片看，偶然间，看见了当年她送我的那件蓝色毛衣，领子都磨毛了，但我也舍不得丢了它。

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王丽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现在想来，隐隐约约，有点惆怅，有些不舍——她在远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