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活了千年的妖，平生立志挖尽天下负心人的心肝。

所以那些同我大婚的男人，无一例外皆是已有家室之人。

……

我最擅长的便是幻化成他们内心深处最喜欢的模样，然后对他们百般挑逗，帮他们直视心底最原始欲望。

你们不知道，这种负心之人的心肝儿，最是好吃了。

新婚之夜，趁他们喝的醉眼朦胧之时，凡你所求，他们无有不从。

我向来只在新婚之夜挖人心肝，只因那时他与我情意正浓，也正是最负旧人之时，此时的心肝黝黑发亮，堪称极品。

我有时觉得我虽为妖，但太过良善了，这样不好。

因为每一个男人上门求娶我之时，都会问我想要什么。

我总是会一脸羞涩的告诉他们，奴家想要您的心肝～

唉，毕竟他们都是人，心一旦没了，可是会死的。

所以，我向来都是征得他们的同意后才动手。

可他们见我这副娇嫩欲滴的模样，每每都忙不迭的答应着我，而后又巴巴的派人送来许多金银首饰，华冠美服。

哼，真是多余，我要这些俗物又有何用。

不过，明日同我大婚之人倒有些特别，是个皇帝。

我还是第一次嫁给皇帝呢。

也是凑巧，那日我刚入驻那家青楼，本想着给妈妈漏上一手，却不曾想一舞动全城，竟连皇帝也成了我的裙下之臣。

于是我灵机一动，他是皇帝，后宫嫔妃定然是不计其数，由此可见，他所负之人定然不在少数，这样的黑心，若能食用，于我修为肯定大有裨益。

我不过略施小计，他便对我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全然忘记了什么祖宗规矩，立了我为新后。

那日，全城百姓都在欢呼，文武群臣皆来拜我我，众人浩浩荡荡的将一个活了千年的妖迎入宫中，成为他们的新后。

那晚，我本想像往常一般取他性命，却不料在碰到他身体时的瞬间，宫里某处金光乍现，我晕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那小皇帝早已不在，听下面的侍女说他每日都要起的这般早，前去上朝。

真是可怜，若不是昨夜那道金光坏事，他此后便无需再起的这般早了。

想到昨晚的那道金光，我不禁眼眸一暗，也不知昨晚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我一个活了千年的妖栽了跟头。

我循着昨晚记忆中的方位找去，倒还真发现了一座佛寺。

我试探着向前走去，刚一靠近就感到了一股轻微的压迫感，想来若是寻常小妖，定是入不了这佛寺。

我再往前走去，只觉得这周身压迫感越来越强，连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之时，远远的瞧见了一个和尚正坐在菩提树下诵经。

我不禁好奇，抬手擦掉了嘴角渗出的血，又强忍着走了几步。

好一个俊俏的和尚，只见他身披银色袈裟，唇红齿白，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我抿了抿嘴唇，他这副样子，倒让人不由得想去亵渎。

当我的手就差一点抚上他的侧脸时，他瞬间睁开了眼。

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他只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我就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我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对他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圣僧，我找茅厕呢，打扰了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开玩笑，我苏清月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我识时务，刚才那个和尚，一看便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回到宫中，小皇帝正等着我用早膳。

从前同我大婚之人，皆活不过新婚之夜，独他是个例外。

所以，当我同他一并坐在桌前，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似得珍馐，我不禁在心里哀嚎，我们这些当妖精的不吃这个的。

可转头看着他那双如孩童般清澈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盯着我看时，我只能认命的往嘴里狂塞。

唉，我果真是一只善良的妖。

“皇上……”

“姐姐，叫我阿澈就行”。他笑嘻嘻的对我说道。

这小皇帝嘴倒是甜，活像抹了蜜似的。

“阿澈，我今日在外闲逛，无意间撞见了一处佛寺，建的好生漂亮呢。”那座佛寺确实古怪，我试探着向他开口。

“漂亮姐姐，你说的不会是青玄大师所在的报国寺吧。”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充满担忧的看着我。

“青玄大师，他很可怕吗？”我想了想今日遇见的那个和尚，他不会就是清玄吧。

“没有，他，他很和善的。只是，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人是进不去的。”

“像我这样的人？嗯？像我哪样的人？”我眯着眼睛问他，心里暗想，这小皇帝，有古怪。

只见他屏退左右，然后凑到我的耳边，轻轻的在我耳边说道：“像你这般没有心的人。”

我陡然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

作为一只活了千年的妖，有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想，我大抵是生来便没有心吧。

否则，剜心之痛，即便我活了千年的时间，也必定是会记忆犹新。

只是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徘徊，或悲怆，过凄凉，或怨恨，但她们都在说着同一句话：“杀尽天下负心之人”。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挑选一只猎物，用他们的心，在每个月圆之夜来为我抵御失心之痛。

可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我的眼里泛起了一道冷光。

也不知是我想杀他的心过于昭然若揭，还是眼前的少年过于聪明。

他在我出手之前先一步扑在了我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我:“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说来也是奇怪，在他扑到我怀里的瞬间，我竟感觉到我的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仿佛我与他本该就是一体。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久久无法入睡。

本该早就离开这座皇宫，不想竟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想抽身离去，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踏入了一场迷局。

“小皇帝，报国寺，青玄”，这三者一直在我脑海中浮现，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我翻身下榻，刚推开门，小皇帝正穿着一身里衣站在门外，手里还拿了一块玉佩。

“我知我拦不住你，但也不希望你受伤，此物跟我最久，能护你自由出入佛寺。”说完便把玉佩别在我的腰上。

我还未说话，他便知道我要去做些什么，这小皇帝，莫不是真与我心意相通。

“外面冷，怎么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夜里露重，你在我房内歇下吧。”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竟也有几分难受。

“我就知道，你还是更关心我一点。”小皇帝瞬间换上笑脸，大踏步的向我塌上走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果真是孩子心性。

小皇帝给我的玉佩果真有用，现下我已走到今日偶遇青玄的那棵树下，身体却并未感到有何不适。

寺内没有守卫，我便四处闲逛，远远地就能看见有一处阁楼烛光摇曳，在一片漆黑中很是惹眼。

我悄声走向前去，见有人似在念经，我还未看清诵经之人是谁，他便率先开口。

“你又来了。”这和尚当真有几分本事，我已经尽力隐了气息，却不想须臾之间还是被他识破。

所幸我也不装了，大大方方的向他走去。

“清玄大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可是在等奴家~”我拉长语调，脸上挂起魅惑的笑容，扭着细腰向他缓缓走去。

小样，不过是个和尚，本姑奶奶定让你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莫要胡闹。”他幽幽的长叹一声，然后又继续诵经。

“大师不睁眼看看奴家，又怎知我是胡闹。”

他再睁开眼时，我已入他怀里，几许凌乱的青丝散落在他白嫩的脖颈之上，暧昧悄然滋生。

“你既是妖，便不该来这。”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你们佛门弟子，不是最是讲究众生平等吗？妖又如何？人又如何？”我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他身体一僵，喉结上下滚动，耳尖也渐渐染上绯红，看他这个样子，怕今夜是无心念经了。

这美人计当真好用，刚才与他纠缠之时，我趁势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日后莫要再杀人了。”他的眸中早已恢复了清明，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好。”也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的应了他一声。

回到宫中，看着正在我塌上酣睡的小皇帝，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竟笑得这般香甜。

幸好我生来良善，平生只为害命从不贪图美色。不过若是那个和尚，我倒是有几分兴趣，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样的手段我是用惯了的，怎么今晚却有几分当真呢。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时，小皇帝正坐在我身旁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阿澈，你今日不用上早朝吗？”我一边问他，一边暗自懊恼，我最近警觉性越来越差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你昨晚就这么开心吗。”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怨，让我有些不知多措。

“你，你昨晚跟踪我了？”按理说不应该啊，这天下应该没有几人，能跟我一路尚能不被我发觉。

“没有，可是我做梦了，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他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

唉，这小屁孩，明明是自己做的梦，怎么倒怨在我头上了。我不禁在心里哀怨。

好不容易将这小皇帝打发走了，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层层落叶，不由得有些惆怅。

我已经有段时日不曾吸食人心，马上便是月圆之夜了，我越来越压制不住体内汹涌奔腾的嗜杀之意，想来这是那道声音见我近日没有动作，给我的警告罢了。

不过，自从我进入这座皇宫，确实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执着于杀人，倒是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情绪，比如面对小皇帝时的亲切，和青玄在一起的欢喜。

再次见到青玄是在月圆之夜，我终究还是没敌过那道伴我千年的声音。

我只记得当时它自我身体四面八方迸涌而出，好似整个身体都浸于这世间至阴致寒之处，无孔不入的渗入我的四肢百骸，最后在我的脑中爆炸开来，好似有万千幽灵在我耳边呢喃，又似有无数孩童在身旁哭喊，我一边擦着自眼角渗出的血泪，一边不受控制的向宫外飞驰而去。

当时我的早已辨不清谁人真心，我疯狂的在人群中掠过，寻找着最适合我的猎物。

“妖女，妖女”无数的百姓在我身边呐喊，人们奔走相告，四处逃散。

月圆之夜，本就是我最为虚弱之时，往常便是献上了“它”要的心，我也会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今夜，它应该不打算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