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会见到访的叙利亚总统沙拉时，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俄罗斯在发展与叙利亚的关系时，始终将叙利亚人民的利益置于首位。

普京的原话是：“俄罗斯在对待叙利亚问题上，从未掺杂任何政治投机或特殊利益。过去数十年来，我们始终秉持唯一原则——即一切以叙利亚人民的利益为出发点。”

他补充道：“80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外交关系，且这些关系是在苏联最艰难的时期——1944年建立的。在此期间，俄叙关系始终具有独一无二的友好性质。“

这是普京星期三在克里姆林宫会见沙拉时所说。这次会见对双方都很重要，沙拉承诺“重启”与俄罗斯的关系，而普京则暗示俄罗斯渴望新的开始。

确实需要重打锣鼓，因为俄罗斯原来是倒台的叙前总统阿萨德的大哥，而沙拉等各路反阿萨德人马是硬杀进大马士革的。

普京能敞开心扉道出上面的话，至少说明两点：其一，他是一位政治家，谈到两国问题先直奔道义制高点；其二，他不怕沙拉笑场，因为沙拉知道，普京当初力挺阿萨德，就是要打垮他们这伙人。

那么，2011年3月叙内战爆发后的轨迹，是否印证了普京所言的正确性呢？

阿萨德这个名字属于家族，去年底跑路的巴沙尔是儿子，其父哈菲兹是老阿萨德。老父从1971年发动军事政变上台，统治叙利亚近30年。

2000年，哈菲兹去世，巴沙尔接任，就是现在这位阿萨德。一干24年，去年12月8日逃到莫斯科。

父子俩加起来，先后统治叙利亚超过半个世纪。

叙利亚人喜欢他们，离不开这父子俩吗？不是，没得选。

回到普京的话。俄罗斯处理与叙利亚关系的原则，肯定应该先考虑俄罗斯的利益，如果相反，先考虑叙利亚，那普京不就成了叙利亚总统？

当然，也必须考虑对方。但是，哪个对方？是叙利亚人民，还是阿萨德家族？

普京说的是“叙利亚人民”，这话显然言不由衷，无论对哈菲兹还是巴沙尔，都是如此。当然，到了现在的阿萨德，普京这话讲得就更令人讶异了。

阿萨德家族属于阿拉维派，该派系什叶派的一个分支，在占全国人口87%的穆斯林人口中，该派仅占13%，而其余74%均为逊尼派。

人少，拳头就要硬，下手就要狠。老阿萨德系军人出身，其家族也依靠阿拉维派控制的军队来打击反对他们的人，这令逊尼派民众产生深深的怨恨。

铁腕统治下，大家表面都好话说尽，那种表面表现出来的敬意和服从不值一提。

问题在小阿萨德上台11年后完全暴露出来。这当然与此前一年，始于突尼斯，随后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的那次运动有关，也与宗教派别之间的矛盾有关，但不容否认的是，叙利亚人对阿萨德家族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

严重的贪腐，崩溃的经济，糟糕的人权状况，特别是那座恐怖的赛德纳亚监狱，正是叙利亚的内战背景。

普京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叙利亚人民的利益究竟是得到阿萨德家族的保护，还是遭到严重损害，甚至变成折磨，他很清楚。

同样，阿萨德也知道，当他遇到麻烦时，政权摇摇欲坠时，能从哪里抱到大腿。

当反对派武装得到周边国家支持后，叙政府军节节败退，2015年9月底，俄罗斯决定军事介入叙利亚内战，随后立即展开空袭。

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确实混在反政府力量中，普京也说出理由，而且很严重，称阿萨德政权要是失去了莫斯科的支持，“恐怖分子”将成千上万地入侵俄罗斯领土。

但是普京没提到，即便是距离叙利亚最近的俄罗斯领土，也隔着格鲁吉亚和土耳其两个国家。

说到底，反对派力量和普京不熟，阿萨德家族才是俄罗斯人民的老朋友。

伊朗也在使劲，但俄罗斯无疑力量更强。普京对阿萨德的支持直到最后一刻，大势已去后，阿萨德乘飞机逃亡莫斯科。

对比2015年，会发现当阿萨德最后请求支援时，俄罗斯只剩下象征性的举动。这不是说普京不喜欢老朋友了，而是自己也在战场上，同乌克兰的交战，使得俄军无力像几年前那样再在叙采取行动。

普京能做的，只剩下看着阿萨德家族垮台，同时为阿萨德及其家人提供床铺。

那么，在普京看来，从2015年俄军军事介入，到2024年底阿萨德政权倒掉，再到叙利亚过渡政权渐渐站稳，俄罗斯“始终以叙利亚人民的利益为出发点”吗？

在普京决定不得不放弃对阿萨德支持的那一刻，叙利亚人民的利益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还是说，人民的利益从2010年，甚至早在老阿萨德还健在的时候，就一直被铁腕整得苦不堪言？

贯通地看，只有一点，在大变局之后，普京将阿萨德家族的私利，与叙利亚人民的利益，像变戏法似地整合起来，形成了一句非常得体，但却无法令对面坐着的沙拉信服的外交套话。

面上的话，该说还得说。其实，沙拉政权现在已经不关心2024年12月8日之前，莫斯科是否站在叙利亚人民一边，而是更想知道，自那之后的俄罗斯，是否会把闲在家里打电子游戏的阿萨德交出来。

一名叙政府消息人士之前曾告诉法新社：“沙拉总统将要求俄罗斯总统移交所有犯有战争罪行且目前在俄罗斯境内的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巴沙尔·阿萨德。”

但是，大概率是，普京会以新的态度对待叙利亚新政权，但“老朋友”还是要给个住处。相信，沙拉们也是有想法，但并不奢望。

普京有他的难处，毕竟，他在外面不只有一个阿萨德。一锤子买卖不是不可以做，但事关公信力，也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