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年，被中国养母李秀荣收养近 50 年的日本遗孤赵连栋踏上日本国土后，便与养母断了联系。1997 年冬天，哈尔滨气温零下 30 度，78 岁的李秀荣在院子里摔成腰椎粉碎性骨折，可能终生瘫痪，病床上的她反复念叨着“连栋”，可这个被她养了 49 年的孩子，却在日本生活了 3 年后，再没联系过她。
故事始于 1945 年，日本投降后，关东军撤离东北留下大量孤儿。4 岁的野板祥三被发现时，正蜷缩在哈尔滨道外区一个倒塌烟囱旁，身上只裹着半张发霉草席。28 岁的农妇李秀荣看到他饿得啃手指头，眼睛发直，决定收养他，给他取名赵连栋。尽管这个决定遭到全家人的反对，李秀荣的叔叔 1938 年被日军刺死，父亲也在逃难时中弹身亡，邻居骂他们收养“敌人孩子”，丈夫赵凤祥的堂兄更是和他们直接断了来往，但夫妻俩仍坚持认为孩子是无辜的，把家里唯一的狗皮袄改小给养子穿，蒸馒头时总把白面多的那份给他吃。
当时李家靠三亩薄田生活，还有个比赵连栋大两岁的亲生儿子赵连才。有一次赵连才偷吃了弟弟的鸡蛋羹，被父亲用柳条抽得三天下不了炕。1959 年闹饥荒时，李秀荣半夜偷偷煮黄豆给养子补充营养，自己吃榆树皮吃到全身浮肿。为了供养弟弟读技校，赵连才初中毕业就去生产队挣工分。
1992 年，51 岁的赵连栋提出要回日本寻亲。李秀荣二话不说拿出全部积蓄 4800 元。在东京华侨总会协助下，赵连栋在大阪找到了亲生姐姐，但生父早已再婚，明确表示不希望被打扰。令人意外的是，赵连栋两个月后突然办理了定居手续，连哈尔滨的房子都没回去处理。从 1994 年离开后，他再没给养母打过电话。1997 年李秀荣摔伤卧床后，邻居张淑芬托当地侨联带话，希望能联系到他。日本工作人员在大阪找到了已经成为寿司店老板的野板祥三，但他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通话。
李秀荣在病床上躺了 6 年，直到去世前，老人盯着房门看了很久，似乎还在等什么人回来。守灵的赵连才对记者说：“我娘等的不是亲儿子，是她的良心能得到回应。”现在李秀荣埋在哈尔滨烈士陵园旁，墓碑上刻着“慈母”两个字，而赵连栋在日本的生活如何，没人知道。
其实，像赵连栋这样与中国养父母失联的情况并非个例，全日本至少有 127 户这样的家庭。李秀荣用半生时间养大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在那个年代需要承受巨大的社会压力，她把最好的东西给了养子，甚至偏爱到影响亲生儿子的前途。当养子提出寻亲时，她毫不犹豫掏出全部积蓄支持，但这种付出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赵连栋回到日本后，仿佛要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连一通电话的问候都没有给过养母。也许对他来说，在日本重新开始生活需要忘记在中国的这段经历，也许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那个收养他的中国家庭。但对李秀荣来说，那个 4 岁时饿得啃手指头的孩子，就是她用心血养大的儿子。她等了 6 年，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等来一声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