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村庄的一个女的,我住村东头,她住村西头,在村里按辈分她还应该叫我叔叔,每次
琉璃玲珑阿
2025-06-28 10:15:49
我老家村庄的一个女的,我住村东头,她住村西头,在村里按辈分她还应该叫我叔叔,每次见面,喊叔喊的还挺亲热的。可命苦的她,前几年因为她老公生病去世了,她看在不让孩子受苦受难的份上,她再也没有改嫁。秀兰不过才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眼角却早早爬上了细纹,原本圆润的脸颊也瘦得凹陷下去,唯有喊“叔”时的笑容,还带着几分年轻时的爽朗。
她男人走的时候,儿子刚上小学,女儿才两岁。村里热心人都劝她:“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自己拉扯俩孩子太苦了。”甚至有外村人提着厚礼上门说媒,开出的条件是帮她养孩子,只要她再生个儿子。秀兰把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转身就去后山开垦荒地。
那片荒地石头多、土又硬,她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门,硬是用三个月时间刨出半亩地。村里人路过时,总能看见她弓着背除草的身影,汗珠子吧嗒吧嗒砸在新翻的泥土里。春种秋收,她把收好的玉米、红薯拉到镇上卖,攥着皱巴巴的钞票给儿女买作业本,自己却连双新胶鞋都舍不得换。
日子最难的时候,是女儿突发急性阑尾炎。那天夜里下着瓢泼大雨,秀兰背着女儿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卫生所跑。卫生所说治不了,得赶紧送县医院。她又冒雨借了辆三轮车,摸黑骑了二十里路。到医院时,她浑身湿透,怀里的女儿却已经烧得说胡话。医药费要三千块,她翻遍口袋只有八百,急得在医院走廊里直掉眼泪。最后是挨家挨户给亲戚邻居打电话借钱,才凑够了手术费。
从那以后,秀兰更拼了。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帮村里人缝补衣服。她的缝纫机“哒哒”声响到半夜,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飞针走线的手上。有次我半夜起来喂牲口,远远望见她家窗户还亮着灯,像黑夜里孤零零的一颗星。
儿子上初中那年,学校要交校服费。秀兰去镇上的纺织厂应聘,却因为学历低被拒之门外。她蹲在厂门口抹眼泪时,正巧碰上厂里招临时工。她二话不说就接下了最累的搬运活,每天扛着上百斤的布料来回跑,肩膀磨得血肉模糊。工友们劝她休息,她总说:“再坚持坚持,孩子的校服钱就快攒够了。”
村里有些碎嘴的人开始说闲话,说她一个寡妇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肯定不安分。秀兰听了只是笑笑,继续埋头干活。倒是她儿子性子烈,有次听见邻居嚼舌根,捡起石头就要去拼命。秀兰一把抱住儿子,眼泪簌簌往下掉:“别听他们乱说,咱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去年夏天,秀兰的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放榜那天,她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贴满了红榜,逢人就发喜糖。我去她家道贺时,看见堂屋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奖状,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她男人的遗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旧衬衫,笑得憨厚,而秀兰正踮着脚给照片擦灰,嘴里念叨着:“孩子他爸,咱闺女有出息了,你看见了吗?”
如今,秀兰依然守着那几亩地和老房子。儿子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女儿在县城住校读书。她还是见人就笑,喊“叔”时声音清亮。农闲时,她跟着村里的妇女学做手工,把绣好的鞋垫、虎头鞋拿到集市上卖。有年轻姑娘问她一个人不孤单吗,她指着手机里儿女的照片说:“有他们在,心里就踏实。”
前几天路过她家,正赶上她在院子里晒花生。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边翻动着花生,一边哼着老戏。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被命运反复捶打的女人,就像村口那棵老槐树,虽然饱经风霜,却依然倔强地开着花,把苦涩的日子,过出了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