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年，女知青白春兰为了报恩，嫁给了一农民。然而，新婚之夜，当白春兰劝说丈夫洗漱时，等待她的竟然是一个耳光。 粗糙的手掌擦过脸颊的瞬间，炕头煤油灯的光晕晃了三晃，映着宋振方脖颈暴起的青筋，也映着白春兰鬓角突然渗出的血珠。 那滴血流进她新买的红头巾里，像一朵突然绽放又迅速枯萎的野花。 半年前落水的记忆还泡在滇南的雨里。白春兰脚滑跌进池塘时，裤管里灌的冷水让她想起北京冬天的护城河。 宋振方跳下水的声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他把她驮在背上往岸走时，脊梁骨硌着她的肋骨，却比知青点漏风的土炕更让人安心。 “谢…… 谢谢你”，她哆嗦着开口，看见他肩膀上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褂子，线头在水里漂成水草的模样。 这份恩情在煤山上发酵成债。当白春兰对着独轮车发愁时，宋振方总像影子般出现，车把上的老茧蹭过她手背，汗碱在车帮上结出白花花的盐霜。 她偷偷数过，他每次帮她推完煤，都会躲到山坳里啃干硬的玉米饼，而她塞过去的知青定量白糖，总被他用烟盒纸包着退回：“城里妹子留着补身子。” 这份笨拙的善意，让她在某个雨夜突然决定：嫁给他，就当是把命还了。 “去洗洗吧，累了一天”，白春兰把搪瓷盆搁在炕沿，蒸汽模糊了镜子里她打补丁的红袄。 宋振方酒气熏天的巴掌甩过来时，她正看见自己耳垂上那对用牙膏皮做的耳环 —— 那是她临行前母亲偷偷塞给她的念想。 血珠滴在结婚证上，“囍” 字被晕开一角，像谁不小心碰倒了印泥盒。 此后的日子成了重复的噩梦。宋振方酒后的拳头总落在她后腰，那里藏着她偷偷攒下的返城申请。 有次他把她的搪瓷缸砸在墙上，碎片划破了她抄录的《毛主席语录》，她跪在地上捡玻璃碴，听见他嘟囔：“城里丫头心就是野。” 窗户外的月光照在她背上的淤青上，那些青色的斑块让她想起池塘里浮着的水藻，看似柔软，却能缠住溺水的人。 1979 年春天的返城通知比预想中薄。白春兰把通知缝在棉袄夹层，拆线时针尖戳破了手指，血点染在 “准予回城” 的印戳上。 宋振方得知消息后把她锁在屋里，她却用纳鞋底的锥子撬开窗栓，逃跑时撞翻了灶台上的油罐子。 菜油在地上画出一条反光的路，像极了当年宋振方背她上岸时，池塘水面映着的月光。 民政局的红木柜台冰凉刺骨。当工作人员把离婚证递给她时，宋振方突然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春兰，我改，我再也不打你了。” 她低头看见他头顶的斑秃，那是某次醉酒后撞在桌角留下的疤 —— 就像她心里那块永远好不了的伤。 火车开动时，她从车窗里看见他追着铁轨跑，手里挥舞的还是当年她送他的蓝布帕子，只是帕子已经磨得透明，像一张抓不住的网。 2001 年滇南的山茶开得正艳。白春兰站在村口池塘边，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和当年落水时重叠 —— 只是鬓角多了白发，眼神却比年轻时更亮。 宋振方坐在墙根下晒暖，看见她时手抖得把烟锅掉在地上，缺了牙的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屋里，宋母摸着她带来的羊绒围巾掉泪：“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那混小子……” 她在池塘边站了很久，水里的水草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褐色的淤泥。 有人说她傻，何必回来？她却想起返城后在纺织厂当学徒的日子，手指被纱锭磨破时，总想起宋振方推煤车时磨出的血泡。 原来有些恩情不是用来偿还的，而是用来让你明白，什么才是值得自己拼尽全力去活的人生。 如今白春兰的阳台上种满了云南带回的山茶，每年花开时，她会对着花影想起那个新婚之夜的耳光。 疼痛早已消失，留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就像池塘里的水，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水草的纠缠与淤泥的沉淀，而唯有奋力游出水面的人，才能看见岸上真正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