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恪生89岁,疑患老年痴呆,与再婚妻子同住五楼,没有电梯。
1936年2月21日出生的雷恪生,如今已是耄耋之年。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依然对舞台充满热情,这热情仿佛与生俱来,从未熄灭。75岁那年,一部名为《最后的斗争》的话剧剧本,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剧中离休将军何光明的人物形象,如同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烧。 往常早已熟睡的他,今夜却心潮澎湃,剧中那句“这是最后的斗争”在他耳边回荡,如同当年在天津演出《在公共汽车上》时,周总理带头热烈鼓掌的场景一般,让他激动不已。
回忆起1963年在天津第一文化宫的舞台剧演出,年方二〇的雷恪生穿着父亲的长衫,紧张又兴奋。周总理连续观看了三场演出,并称赞该剧“有骨有肉”。虽然当时他并不理解“思想性艺术性”的深刻含义,但散场后汗流浃背的感觉,却让他至今难忘。这份执着,伴随了他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
1966年,他在《鉴真东渡》中饰演高僧,为了演绎出角色的慈悲与坚韧,他日复一日地对着镜子练习眼神,精益求精。但真正让他找到艺术灵魂的,还是1981年出演的《阿Q正传》。为了深入理解这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人物,他带着500元钱前往绍兴,体验当地的生活,从青石板路到乌篷船,从茴香豆到蚂蚁搬家,他将自己完全融入到阿Q的角色中,浑然一体。著名作家陈白尘观剧后,激动地握着他的手,称赞他演绎的阿Q“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人生的际遇,比戏剧剧本更加难以捉摸。2010年夏天,国家话剧院递来了《最后的斗争》的剧本,彼时雷恪生正悠闲地在家中侍弄花草。 看到剧本的那一刻,他双眼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几十年来,他塑造过无数的小人物形象,如今终于有机会饰演一位重要角色——离休将军何光明,一位在除夕夜与儿孙发生冲突的老红军。 这个角色让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咱老雷家,骨头得硬!”
在排练厅里,雷恪生如同一个年轻演员般认真投入,为了排练何光明攥着党费证与儿子拍桌子的一场戏,他竟然重复练习了37遍。导演吴晓江劝他注意身体,但他却倔强地说:“悠着点?当年演阿Q上刑场,我还让道具师傅把铡刀磨快了三回呢!” 他的话逗乐了大家,但没有人知道,这老顽童连续三天都梦到自己穿着军装和儿子争吵。 最终,这部话剧在第六届全国话剧展演中荣获一等奖。
拿到奖杯,雷恪生却说这不算什么,在中央党校的演出才叫真正痛快,省部级领导们鼓掌长达十分钟之久,让他激动不已。演出结束后,很多学员纷纷要求与他合影,并表示这部剧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他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因为他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
如今,他依然住在没有电梯的五楼,每天拄着拐杖上下楼,生活简单而朴实。妻子常常劝他注意身体,但他却笑着说:“图个痛快!” 他回忆起当年在山西拍摄《香魂女》时,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跳入冰窟窿的场景。 他还提到在中北大学设立奖学金的事情,看到寒门学子冻得通红的手,他心痛不已,因为他父亲不识字,临终前却一直念叨“读书改变命运”。
站在国家大剧院的后台,雷恪生抚摸着自己花白的鬓角,感慨万千。年轻时,他渴望成为大明星,但如今,他最怀念的还是舞台上的灯光,以及观众热烈的掌声。 他喜欢在演出结束后,拿着小酒壶来到剧场后门,倾听观众们的讨论,这让他无比满足。 75岁又怎样?他还要继续奋斗!《最后的斗争》刚刚结束,《老舍五则》又接踵而至,年底他还将在《四世同堂》中饰演祁老太爷。
有人劝他休息,但他坚决拒绝:“歇?我爹要是活着,非得拿烟袋锅敲我脑袋——‘小兔崽子,舞台就是你的命根子,敢丢一个试试!’” 从天津卫的小剧场到国家大剧院,从青涩的少年到年迈的老人,雷恪生的一生都与话剧紧紧相连。正如何光明在剧中所说:“人活一世,总得为点什么拼命。” 雷恪生拼尽全力,只为听到台下的赞誉,只为对得起当年周总理那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