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表姐就是华坪女高的，也是被张桂梅资助过的学生。我问她这个钱你最后还了没，她跟我说：这钱，我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会儿表姐在女高读高三，晚自习经常停电。有天夜里黑得跟蒙了块布似的，她缩在教室最边上，桌子腿硌得膝盖生疼，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课本上。突然有只凉丝丝的手摸她脑门，接着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塞进手心——是张老师，摸着黑从兜里掏的糖，手指头冻得跟冰溜子似的，糖纸都粘在糖块上，一撕哗啦响。 表姐说那糖含在嘴里先是涩，后味儿才甜，可甜得人心里发揪。她想掰半块还回去，张老师攥着她手腕直摆手：“甜的东西自己吃，分给别人就不香了。”那时候表姐哪懂这话啥意思？就觉得张老师像自家奶奶，嘴硬心软，兜里总揣着舍不得吃的糖，自己啃干馍馍，却把甜都留给学生。 后来表姐毕业了，在县城幼儿园当幼师。有回我去看她，正撞见她蹲在地上哄哭鼻子的小娃娃。小丫头抽抽搭搭，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表姐从兜里摸出颗橘子糖，手直哆嗦——跟当年张老师塞她糖那会儿一个样。她剥糖纸时指甲都掐进肉里，好不容易把糖塞进孩子嘴里，自己盯着糖纸笑，眼角还挂着泪。 我就琢磨，当年那块糖化在嘴里是苦的，可咽下去咋就暖了半辈子？张老师给的哪是几块钱学费？是把自个儿的甜熬成糖，塞给最需要的娃，再让这些娃长大喽，把甜接着传下去。就像表姐现在，兜里永远装着水果糖，见着哭鼻子的孩子就摸一颗——她不是在还钱，是在还当年那份暖。 现在网上总有人说“寒门难出贵子”，可华坪女高的娃们咋就冒出来了？因为有张老师这样的“糖人儿”，把自己焐热了，再去焐别人。她们或许还不起钱，但会把“甜”刻进骨头里，等自己有了本事，再掰一半给更小的娃。这哪是资助？这是把希望搓成线，一头拴着过去，一头牵着未来，越扯越长，越传越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