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0年，周勃在诛杀吕氏后，被汉文帝任命为右丞相。一天，周勃在家中大摆宴席，众人纷纷道贺，有一小吏却张嘴说：“我来给你奔丧。” 话说那天，绛侯府里那叫一个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烤羊羔的焦香和醇酒的浓郁。 这位刚刚扶立新君、安定汉室的头号功臣周勃，身着崭新的朝服，腰佩天子亲赐的宝刀，满面红光地周旋于道贺的宾客之间。 众人阿谀之词如潮水般涌来：“侯爷此番定国安邦，功盖日月啊！”“陛下倚重侯爷，汉室江山稳如泰山矣！” 周勃听得是心花怒放，端着酒杯，只觉得这辈子的高光时刻莫过于此了。他甚至能想象到，史书上会如何浓墨重彩地记下他这一笔。 正当他举杯欲饮，准备说几句谦辞却又难掩得意的场面话时，一个尖锐且不合时宜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子似的，硬生生刺破了这团和气：“侯爷！我不是来道喜的，我是来给您奔丧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霎时间，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僵在原地，满堂宾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来源。 周勃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酒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顿，酒水溅出好些：“哪里来的狂徒，拖出去！” 他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正是威望最盛之时，岂容一个小吏如此放肆！ “侯爷息怒！”那小吏不卑不亢，提高了声量，“您可知，吕氏覆灭才多久？陛下龙袍加身方几日？您这府邸之内，钟鸣鼎食，歌舞不休，比之当年吕产、吕禄的排场，又有何异？您这是生怕陛下不记得功高震主的故事吗？” 此言一出，周勃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他猛地想起不久前，新皇刘恒召见他和陈平，问及国家钱粮、刑狱之事，自己身为右丞相，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汗湿重衣，窘迫万分；而陈平却应对自如，条理清晰。 当时只觉得是自己不擅文辞，如今想来，恐怕皇帝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这小吏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心窝子上。 “你……你胡说！”周勃的族侄周信已然拔剑在手，怒喝道。 “且慢！”周勃摆了摆手，示意周信退下。他盯着那小吏，声音有些沙哑：“你继续说。” 小吏挣脱家丁的束缚，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掷于地上：“侯爷请看，这是昨夜御史台接到的密报，弹劾您私自调动河东郡兵马，名为护卫府邸，实则暗藏不轨！ 更有甚者，说您在府中聚众演练《太公兵法》，这是想效仿田氏代齐，还是另有图谋啊？！” “田氏代齐”四个字，像重锤一般砸在周勃心上。他踉跄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他想起自己力排众议，坚持要保留对北军的控制权，此刻想来，皇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怕是早已被自己拨动了。 他环顾四周，那些方才还满脸堆笑的宾客，此刻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眼神闪烁，唯恐避之不及。 周勃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了。他挥手斥退左右，亲自扶起那小吏，甚至解下自己身上华贵的狐裘，披在了小吏肩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先生一言，惊醒梦中人！周勃一介武夫，只知疆场杀敌，险些忘了‘伴君如伴虎’的古训。来人，撤宴！所有贺礼，悉数封存！” 周勃是沛县人氏，早年靠编织养蚕器具维生，还常在丧事上吹箫糊口。后来跟随刘邦起兵，凭借着“质朴刚强”的性格和赫赫战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中涓，一步步爬到太尉的高位，受封绛侯。 刘邦临终前曾说：“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这句话足见高祖对他的信任与器重。而周勃也确实没辜负这份托付，在吕后死后，联合陈平，果断出手，诛灭诸吕，迎立代王刘恒即位，是为汉文帝，立下了不世之功。 然而，也正是这份“定策国老”的盖世奇功，将他推向了权力的顶峰，也推向了猜忌的深渊。 汉文帝初登大宝，皇权尚未稳固，面对这样一位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老臣，心中怎能没有忌惮？ “奔丧”事件后，周勃迅速上表辞去丞相之位，散尽家财以充军饷，请求告老还乡。汉文帝顺水推舟，准其所请。 即便如此，回到封地的周勃依旧未能安心。每当地方官员巡查至绛县，他便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披甲戒备，生怕被寻个由头治罪。 果不其然，不久后便有人上书告发他意图谋反。这位昔日统帅百万大军的统帅，竟被投入狱中，受尽小小狱吏的欺凌。若非薄太后出面，掷头巾于文帝面前，怒斥其糊涂，周勃恐怕难逃一死。 信息来源：扬子晚报《虎年说虎①｜徐州“封侯虎”与“五里三诸侯”》 北京日报《被毛泽东称为“厚重少文”的周勃为何请辞丞相？史记给出两种说法》 《史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