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26年，楚国太子商臣用一把青铜利剑抵住楚成王的胸口，父亲楚成王苦苦哀求：“锅里的熊掌马上就熟了，能让我吃完再上路吗？” 青铜剑尖抵住胸膛的刹那，鼎中熊掌油脂爆开的脆响，成了楚成王听见的最后人间烟火。 公元前626年深冬，郢都王宫的椒香裹着血腥味弥散。楚成王熊恽斜倚玉几，琥珀盏中的楚沥酒映着舞姬旋转的绯袖。 鼎镬里炖煮的熊掌正“咕嘟”冒泡，油脂在慢火中析出金纹，这是云梦泽刚猎的幼熊前掌，需文火煨足三个时辰才显糯香。 侍卫撞开殿门的巨响惊翻了酒盏。太子商臣的玄甲折射着寒光，剑锋直指父亲心口。楚成王的目光却粘在青铜鼎上，突然嘶声哀求侍卫停火。 鼎中熊掌已炖至半透，浓稠胶质包裹的指骨像极了昨日猎场折断的熊爪。这拖延时间的算计，与他四十六年前在随国借兵弑兄时的谋略如出一辙。 时间倒回公元前672年。还是公子的熊恽在随国驿馆盯着同样的炖鼎，鼎中野雉的香气掩盖了袖间密信的鱼腥味。 当夜他带随国死士潜回楚国，兄长楚堵敖的头颅被钉在郢都城门时，鼎中汤汁尚未凝油。 弑兄者终被儿弑的宿命，早刻在楚国王室的骨髓里，荆楚部族“少子继位”的传统，让每次权力更替都伴随流血。 父亲楚文王为夺息夫人灭息国，埋下兄弟阋墙的祸种，征服江淮十二国的铁腕，养出了更凶残的继承者。 商臣阴鸷的蜂目在火光中闪烁时，楚成王恍见年轻时的自己，当年他踏着兄长鲜血登基后，第一道诏令便是将劝谏老臣喂了豺狗。 鼎镬蒸汽氤氲出往昔峥嵘。楚成王眼前浮现泓水之战的场景，宋襄公的血染红战车，郑文公颤巍巍献上双生女儿。那对酷似息夫人的甥女被他拽入帷帐时，帐外站着目眦欲裂的太子商臣。 霸主的致命疏忽在情欲中滋长，为宠妃幼子王子职打造金车，刺激了商臣的杀心 授人以柄：派商臣的政敌子上援蔡，实为借刀杀人。 明知商臣“豺声蜂目”乃凶兆，仍留其监国，当商臣的剑尖挑开他衣襟，楚成王突然懂了当年蔡哀侯的诅咒，那人为报复息侯，故意向楚文王渲染息夫人美色时，眼中也是这般淬毒的光。 熊掌油脂“噼啪”的爆裂声突然密集。楚成王盯着鼎下微弱的柴火，想起三日前太庙占卜的龟甲裂纹，太卜曾说“火缓则国祚绵”，此刻他多盼望灶膛迸颗火星点燃帷幔。 商臣的剑却纹丝不动。这年轻人早布下天罗地网，用楚成王教的“假途伐虢”计，调走了戍卫郢都的申息之师。 派心腹假传“勤王诏”的使者，尸体正泡在护城河，将炖熊掌的庖厨换成潘崇门客，鼎中早下了软骨散。 最后的希望随蒸汽消散。当商臣的剑捅穿熊形玉璜刺入心脏时，楚成王在剧痛中恍然：这玉璜是他灭夔国所获战利，夔君死前咒语“尔食熊掌之日，即绝嗣之时”竟在此刻应验。 商臣即位后，将那只未熟的熊掌供于太庙。后世楚王出征前必食熊掌，仿佛咀嚼这血腥仪式就能获得弑君的勇气。 今湖北熊洞山村民仍守奇特祖训，猎熊必取双掌，一掌祭山一掌自食，他们说这是纪念某个“该吃完熊掌再死的贵人”。 篝火明灭间，鼎中油脂的爆裂声仿佛还是两千年前的模样。权力场的饕餮盛宴，终以骨肉为薪；鼎镬前的人伦绝唱，竟成王朝轮回的献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