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一位德国老奶奶在德国一家中餐馆结账时,问服务员是哪里人,服务员说是武汉人,一听到武汉这地名,老奶奶喜出望外,说:“武汉我熟悉,当年抗战时,我在武汉上过前线!”
柏林街头飘着细雨,一家普通中餐馆里,上演了一场比电影还离奇的对话,八十年代初,金发碧眼的德国老太太汪小玲和孙子吃完饭后结账。
她用流利中文和华人老板闲聊,随口问老板家乡,老板答:“武汉人。” 话音未落,老太太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宝藏,脱口而出:“武汉?我太熟了!当年抗战,我在那儿上过前线打过仗!” 老板当场石化——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德国老奶奶,自称参加过中国的抗日战争?这剧本谁敢信?可这事儿真真切切发生了,主角就是传奇人物汪小玲。
汪小玲,本名奥蒂里·卡塔琳娜·弗兰克尔(Ottilie Katharina Frankel),1917年生于德国柏林一个犹太律师家庭。
这姑娘打小就聪明,17岁考进柏林大学东方语言系,命运的齿轮就在校园里转动,她遇见了中国留学生汪殿华。爱情超越国界,1935年两人结婚。
1936年,新婚燕尔的汪小玲做出惊人决定:放弃德国国籍,跟随丈夫来到万里之外的中国,谁也想不到,这位德国犹太姑娘的人生,从此与中国紧密交织。
安稳日子没过多久,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这对年轻夫妻面临选择:是回相对安全的德国,还是留下共赴国难?汪小玲和汪殿华没有丝毫犹豫,双双投笔从戎。
汪殿华发挥化学专长,研究防毒设备对抗日军毒气弹;汪小玲则接受残酷的战地救护训练,包扎、止血、截肢……训练强度极大,她的手被手术刀割破鲜血直流,教官也不许停,伤口愈合就得继续练,这位曾经的大家闺秀,硬是把自己练成了战场“铁娘子”。
1938年,震惊中外的武汉会战打响,汪小玲随军医疗队奔赴前线,在条件极其简陋的野战医院抢救伤员,没有手术台?拆门板代替!没有麻药?伤员咬着木棍硬扛!更别提头顶上日军轰炸机不停盘旋。
一次空袭,炸弹就在隔壁教室爆炸,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把汪小玲掀翻埋在瓦砾下,耳朵嗡嗡作响,浑身浸透血迹,她第一反应是摸身上三样“宝贝”:一把用于自卫的手枪,一个装有重要证明文件的皮包,还有一把插在马裤和马靴间的银勺子——那是她母亲在她结婚时送的礼物。
战地摄影师记录下她的身影,中央电影摄影场拍摄的纪录片《中国新闻第43号》里,短短几秒镜头,定格了这位德裔女子在硝烟中为中国伤员包扎的瞬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浴血奋战的中国将士们巨大的精神鼓舞。
战火纷飞中,汪小玲辗转多地,1940年撤至后方,她当起军官外语班教官,教年轻军官们德语,发音不准就罚站半小时,严厉得很,后来调到兰州,她怀上身孕,在战乱颠沛中差点流产,生产时医疗条件恶劣又险遭难产,丈夫还因在前线未能赶回。
抗战胜利后,夫妇俩生活轨迹再次改变,汪殿华先是在北大任教,后回乡担任中学校长,汪小玲也在校内任职。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炮声隆隆中,联谊新村弄堂只剩汪家留守,5月28日清晨,佣人报告弄堂外马路上睡满了解放军。汪殿华出门察看,一位干部上前请求为伤员烧点热水,汪小玲立刻背着药箱赶来,熟练地为伤员检查伤口、仔细包扎,还叮嘱“不能沾水”。
战士们惊讶于这位外国人的流利“北方话”。部队出发前,干部坚持付茶水钱,汪殿华推辞不过,收下一张面额最小的钞票,郑重其事地贴在本子上写道:“这张钞票开始了一个新时代!”
上海解放后,生活终于安定,汪殿华成为上海市医药检验所所长,汪小玲则加入中国籍,成为一名耳鼻喉科医生。
1965年,她转行进入教育界,先在上海科技大学教外语,1970年,汪小玲调入复旦大学外语系任教。这一年,她已年过半百。
一头金发(后来变白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典型日耳曼面孔,在当时的复旦校园里绝对是一道风景线,师生们亲昵地称她“德国老太太”,课堂上,她以严厉著称,对德语语法错误零容忍。
还有说她上课想不起学生名字,就根据衣服特征临时起名叫“格子妹”、“小红妹”,这些传言或许有加工成分,却勾勒出一个可亲可爱的形象。1980年,为专心备课,她甚至住进女生宿舍9号楼。
对门女生回忆,汪小玲录音时怕吵,女生们就特别安静;她则常拿好吃的分享,同学生病还会送药,对学生们特别好,退休前夕,住在复旦第八宿舍的她,还曾向中文系贾植芳教授请教比较文学问题,想写教材。
1987年,携手走过半个世纪的丈夫汪殿华病逝,这对汪小玲是巨大打击,次年,叶落归根,她回到德国柏林,住进老人公寓,人虽在德国,心却系着中国,系着复旦。
这才有了文章开头那戏剧性一幕,孙子汪培德陪她在柏林中餐馆吃饭,听到服务员来自武汉,尘封半个世纪的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1997年,汪小玲在柏林去世,享年80岁,消息传回复旦,师生为她举行追思会,悼念这位将大半生奉献给中国的“德国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