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我读高中,正在上早自习,班主任告诉我学校门口有人找。我跑出去一看,姐夫正
那年春天我读高中,正在上早自习,班主任告诉我学校门口有人找。我跑出去一看,姐夫正扒着铁栅栏往里面看。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工服,袖口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机油,初春的风卷着沙粒,把他的脸吹得黝黑发亮。
“小夏,”他看见我眼睛一亮,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你姐让我给你送鸡蛋饼,热乎的。”我接过油纸包,掌心立刻传来温暖,油渍透过纸张晕染开,露出里面金黄的饼皮。姐夫搓着手笑,后颈的皱纹里嵌着灰,那是在工地搬砖时落下的:“你姐说,高考前得补营养,这饼里加了两个鸡蛋。”
我突然想起上周打电话时,随口说了句“食堂的早餐总不够吃”。那时姐姐在电话那头说“知道了”,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她正在电子厂上夜班。此刻看着姐夫鬓角的白发,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买过肉了,却总能变着法儿给我送好吃的。
“姐夫,你怎么来的?”我看着他肩头的尘土,他身后的自行车上绑着个蛇皮袋,里面露出半截水泥袋。“骑车来的,”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顺路给工地送点料,不耽误。”我这才想起,他每天凌晨四点就得起床搬砖,为了给我凑学费,又揽了送建材的活儿。
早读铃响了,姐夫慌忙摆手:“快回去上课,别迟到。”他转身推自行车时,我看见他裤腿上的补丁——那是姐姐用我的旧校服裤改的。风掀起他的工牌,上面“临时工”的字样刺痛了我的眼睛。“姐夫,”我突然喊住他,“等我考上大学,你们就不用这么累了。”他背对着我挥挥手,声音有些哽咽:“傻丫头,我们累得乐意。”
那天的鸡蛋饼特别香,咬开时还有滚烫的葱花馅,我想起姐姐以前在老家灶台前做饼的样子,火苗映着她的脸,油星溅在围裙上,像撒了把碎金。她总说:“咱们家没别的,就是舍得给你吃好的。”可我知道,她和姐夫每天就着咸菜吃馒头,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
此后每个周一,姐夫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有时送的是茶叶蛋,有时是小米粥,包装上永远贴着姐姐的字条:“小夏,趁热吃,别省着。”有次下大雨,他浑身湿透地赶来,怀里的保温桶却干干爽爽:“怕淋湿了,我抱在衣服里的。”看着他发紫的嘴唇,我再也忍不住,转身跑进教室拿了条毛巾递给他,他却先擦了擦保温桶的盖子:“快拿去吃,你姐熬了俩小时。”
高考前一天,姐夫没来送早餐。我心里发慌,课间跑去校门口,远远看见他站在拐角处,正对着手哈气。“今天咋没来?”我跑过去,他却往身后藏了藏:“没啥,快回去复习。”我瞥见他手背上的纱布,血迹已经渗出来:“这是咋了?”他支吾着说:“搬砖时不小心划的,你别担心,不疼。”
那天晚上,我偷偷去了姐夫的工地。月光下,他正戴着安全帽搬水泥袋,受伤的手缠着新纱布,每抬一次胳膊都皱紧眉头。我躲在砖墙后,看着他的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背着我摘桑葚,把最甜的那颗塞进我嘴里,自己却啃着酸涩的果柄。
高考结束那天,姐姐和姐夫在校门口等我。姐姐穿着新做的红衬衫,姐夫把自行车擦得锃亮,车筐里放着我最爱吃的奶油蛋糕。“小夏,考得咋样?”姐姐攥着我的手,姐夫在旁边搓着手,眼睛里全是期待。我看着他们晒黑的脸,想起无数个清晨的鸡蛋饼,无数个雨夜的保温桶,重重地点点头:“稳了。”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姐姐把通知书放在胸口捂了又捂,姐夫蹲在院子里抽了整整一包烟。晚上,姐姐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姐夫开了瓶舍不得喝的白酒,对着我说:“小夏,以后你就是大学生了,别惦记家里,好好读书。”我看着他们眼角的皱纹,突然明白,我所谓的“梦想”,从来都是他们用汗水堆起来的。
大学四年,姐夫依然会定期给我送吃的。有时是姐姐腌的咸菜,有时是老家的红枣,每次见面他都会说:“你姐说,外面的饭没营养。”看着他日益佝偻的背,我总会想起高中校门口的铁栅栏,想起他扒着栅栏往里看的模样——那是最笨拙却最温暖的守望。
如今我早已工作,姐姐和姐夫也搬去了城里。每次回家,姐姐总会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姐夫则坐在旁边笑:“你姐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会做鸡蛋饼。”有次我接过姐姐递来的饼,突然发现她的手背上多了道新疤,和姐夫当年的位置一模一样。她笑着说:“切菜时不小心划的,老了,眼神不好使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翻出高中时的日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油纸——是姐夫第一次送我的鸡蛋饼包装纸。纸上还留着他的指纹,淡淡的,却无比清晰。我突然明白,有些爱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它藏在清晨的鸡蛋饼里,藏在雨夜的保温桶里,藏在每次分别时的挥手里,是这世间最朴素却最厚重的情分。
又是一年春天,我带着姐姐和姐夫去公园散步。姐夫依
原来时光从来不会辜负真心,那些在岁月里沉淀下来的爱,终将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绽放出最动人的模样。而我知道,无论走多远,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们站在原地,用最质朴的方式,诠释着世间最珍贵的亲情——是守望,是付出,更是永不褪色的、滚烫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