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访荷 西湖的荷花还未开，这山坳里的却已次第绽放了。我本无意寻花，只是信步而行，不料转过一道山梁，竟与这一池红粉撞了个满怀。 荷塘不大，约莫两亩见方，嵌在山谷里，如一方碧玉。荷叶才出水不久，已然铺满水面。绽放的荷花不多，七八朵的样子，却各有姿态。一朵全然盛放，花瓣舒展，露出嫩黄的莲蓬，花蕊微颤，似在招呼蜂蝶；一朵半开半合，如少女掩面，欲语还休；还有很多才露尖角，花瓣紧抱，只从缝隙里透出一抹娇红，倒像是怕人瞧见似的。 山里的荷与平地的不同。平地的荷，总带着几分刻意，几分讨好，花开得整齐，叶长得规矩，像是被驯化了的。这里的荷却野性未脱，枝干比寻常的粗壮些，花色也浓烈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想是山风凛冽，水土贫瘠，逼得它们不得不拼尽全力，反倒生出一股子倔强来。 塘水极清，能看见荷茎上的细刺，也能看见水底的淤泥。几尾小鱼在荷茎间穿梭，时而啄食水面浮游，时而追逐嬉戏，搅得水面荡起细纹，荷叶便也跟着轻轻摇晃。一只蜻蜓飞来，停在一枝荷箭上，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蜻蜓也怪，竟不怕人，任我凑近了看，也不飞走。 山风过处，荷香浮动。这香气不似园中荷花的甜腻，倒带着几分清苦，几分野气，闻着叫人神清气爽。我蹲在塘边，看花看水看虫鱼，不觉日已西斜。阳光斜照过来，给荷花镀上一层金边，花瓣便显得愈发透明了，像是能透出光来。 归途中，我想起城里人为了看荷，往往要驱车数十里，挤在湖边，隔着栏杆远望。而这里的荷，开得这样好，却无人问津，只有山风作伴，虫鱼为邻。转念又想，或许正因无人打扰，它们才能开得这般自在吧。 荷花自开自落，本不为人。人却总要赋予它各种意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香远益清"。其实荷就是荷，开花结果，不过是它的本分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