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看到原国民党少将董益三偷偷捡地上的香烟头过瘾后,沈醉把武汉买的一条大前门烟送去,董益三看后却面色大变,直接扔回了沈醉手中,沈醉脸色难堪,笑嘻嘻的汤尧却一语道破真相。
1956年深秋的北京城透着凉意,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大铁门缓缓打开。
刚结束重庆改造的沈醉抱着行李跨进门槛,迎面撞见个佝偻着背在操场转悠的身影。
那人穿着灰布棉袄,脖子缩在衣领里,正借着晨雾遮掩蹲下身子,手指飞快地在地上划拉,沈醉眯起眼睛仔细看,那人从砖缝里抠出半截烟屁股,像捡着宝贝似的塞进皱巴巴的信封。
这场景让沈醉心头一颤,他在军统混迹多年,见惯了达官显贵抽雪茄扔烟头的阔气,哪想到昔日的同僚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更让他吃惊的是,等那人转过脸来,竟是曾经的电讯处副处长董益三,那个在军统局穿着笔挺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技术骨干。
操场上的寒暄带着几分尴尬,董益三把信封往兜里一揣,干咳两声转移话题。
沈醉注意到他中山装领口磨得发白,袖口露出线头,与记忆里那个总把皮鞋擦得锃亮的电讯专家判若两人,当天下午,沈醉翻出从重庆带来的大前门香烟,特意挑了条未拆封的往董益三屋里送。
推门进去时,董益三正趴在木桌上写思想汇报,见着香烟,他像被火烫了似的跳起来,双手乱摆往后退,撞得椅子哐当响。
沈醉举着烟僵在原地,看着对方额头渗出细汗,仿佛递过来的是定时炸弹,最后董益三抽出一支烟别在耳后,剩下的原封不动推回来,动作快得像是怕被人撞见。
这出戏码被隔壁屋的汤尧看在眼里,这位前陆军副总司令趿拉着布鞋晃进来,顺手摸走沈醉怀里的烟盒,边点火边嗤笑:"老董现在可是学习组长,你这叫糖衣炮弹懂不懂?"
烟雾缭绕里,汤尧说起管理所里的潜规则:上个月有人给值班干部送了两块桃酥,结果全组开批判会,吓得那老头三天没敢抬头。
沈醉这才注意到墙上的《改造公约》用毛笔写得清清楚楚:严禁私相授受。
他摸着香烟外包装的玻璃纸,想起当年在昆明当站长时,戴笠派专机送来的整箱古巴雪茄,那些装在檀木盒里的哈瓦那货色,如今想来竟比不过眼下这条压得变形的"大前门"金贵。
董益三的处境比他想象得更难,这个湖北荆门出生的技术型特务,前半生走得磕磕绊绊。
早年参加共产党打游击,蹲过国民党的黑牢,后来被复兴社吸收,靠着一手无线电技术混到军统中层,戴笠生前最器重他的专业素养,特意送到美国学了两年电讯管理,回来却赶上毛人凤清洗旧部,要不是康泽收留当情报处长,恐怕连口官饭都吃不上。
管理所里的日子把董益三逼成了另个人,每天天不亮就蹲在公共厕所门口,等着收集前夜值班干部扔的烟头。
有回被黄维撞见,那位书呆子司令当场吟了句"昔日座上客,今朝厕中丐",臊得董益三半个月没敢往东院溜达,可烟瘾上来实在扛不住,有次扒垃圾堆找烟蒂,被碎玻璃划得满手血道子。
转机出现在上个月的思想汇报会,董益三把黄维私下念叨的"虎落平阳"写成材料递上去,第二天所长亲自给他添了半包飞马牌。
从此他像开了窍,专盯着那些爱发牢骚的"顽固派",黄维的酸诗、宋希濂的怪话、杜聿明的长吁短叹,全成了他换取香烟的筹码。
有回汤尧喝多了说"功德林比总统府还难混",这话转眼就变成董益三口袋里的两包大生产。
沈醉花了半个月才摸清这里头的弯弯绕,他学着杜聿明的样子天天写悔过书,跟着王耀武打扫厕所,硬是把"军统刽子手"的名声洗成了"改造积极分子"。
之前靠帮着炊事班腌酸菜,管理员破例赏了包恒大烟,他转手塞给咳嗽半月的董益三,这回对方没推辞,抖着手撕开锡纸时,眼眶红得跟烟盒上的灯笼似的。
不过,这种微妙的关系在黄维事件后也彻底改变,那天学习会开到一半,黄维又搬出"龙虎"对联发牢骚。
董益三拍案而起,巴掌甩得比话音还快,等众人把扭作一团的两人扯开,黄维的眼镜腿断了,董益三的棉袄扣子崩飞两颗。
最绝的是沈醉,他趁乱把踩碎的烟头扫进簸箕,当晚就出现在董益三的搪瓷缸里。
特赦令下来那天,董益三捏着通知书蹲在操场老地方,沈醉路过时瞥见那个熟悉的信封,里头塞满了没舍得扔的烟屁股。
两个老头对望着嘿嘿直乐,笑着笑着都抹起了眼角,功德林5年的酸甜苦辣,随着烟丝烧成灰烬飘散在秋风里,唯有墙上的改造标语依旧鲜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