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冬天，我回老家补办身份证。天阴得能拧出水，西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刚进

高三那年冬天，我回老家补办身份证。天阴得能拧出水，西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

刚进镇户籍大厅，就瞅见个扎马尾的姑娘，定睛一看，这不是小时候总来我家蹭饭的YY嘛！她旁边站着个瘦得像竹竿的女人，是她妈。我乐颠颠跑过去打招呼，结果娘俩跟没听见似的，眼皮都没抬。

我尴尬得脚趾抠地，只好缩在队伍末尾装鹌鹑。轮到她妈办业务时，老太太突然转头冲我嚷："你不是在城里住吗？咋跑回镇上办证？"我解释说户口没迁，高考得用老家身份证。

"高考？"她妈突然拔高嗓门，"能考上啥好大学？我闺女在浙江电子厂，一个月挣的钱抵得上大学生俩月！"说着还故意瞟我，"听说你家造纸厂早黄了？还有钱供读书？"

周围排队的人齐刷刷看过来，我脸烧得跟炭火似的。YY在旁边抿着嘴笑，那表情活像吃了三斤酸黄瓜。办完手续，我俩谁都没吭声，跟陌生人似的各走各道。

回想起来，这娘俩当年可不是这副嘴脸。我爸妈在镇上开厂那会儿，YY她爸早没了，她妈带着俩儿子，穷得叮当响。后来她妈找了个厂里打零工的光棍，每天给纸巾包塑料袋。

有回周末我去厂里玩，正撞见YY蹲在墙根啃冷馒头。她妈见着我就抹眼泪："闺女，让YY跟你玩两天吧，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拽着她就往家跑，当天中午就让我家做饭的远房姑姑炖了鸡架子。

那丫头馋得直咽口水，筷子专挑骨头缝里的肉丝。从那以后，她中午放学就往我家蹿，书包一扔就往厨房钻。有回周五还赖在我家过周末，抱着我的布娃娃不撒手。

我妈知道她家难，特意把她妈调成正式女工，逢年过节发完福利，还让我拎着排骨羊肉往她家送。有回端午我送粽子去，她妈硬是没留我吃饭，现在想想，估计是怕欠人情。

后来我五年级转去市里读书，初一那年春节还给她家送过年货。她妈当时笑得眼都眯成缝了，可连杯茶都没给我倒。再后来厂子因为环保问题关了，我爸妈改行做建材，家里反而更红火了。

听村里人说，YY初中没念完就去浙江打工了。这次重逢，她妈那句"大学生能挣几个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晚上跟我妈诉苦，她倒好，边择菜边笑："你小时候跟她玩，是不是天天跟过年似的？"

我愣了下，可不是嘛！那时候她总把学校发的水果糖揣兜里，分我一半。有回下雨，她硬是把伞塞给我，自己顶着书包跑回家，第二天发烧没来上学，我还哭了一鼻子。

"帮人不是为了听谢字，"我妈把菜叶子扔进盆里，"你记着那两年开心日子就够了。人家现在过自己的日子，你犯不着跟自己较劲。"

后来我慢慢想通了。就像我小时候攒了三个月零花钱给YY买发卡，她收到时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那些真心实意的快乐，才是最金贵的东西。至于后来她妈说的酸话，就当西北风刮过耳旁吧。

现在每次回老家，看见路边晒的黄豆杆，总会想起那个蹲在墙根啃冷馒头的小姑娘。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那段路上的笑声，可比什么身份证都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