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下葬三天后，我晚上睡觉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妈与我父亲住在一个窑洞里。窑洞很宽敞，也非常干净，里面除了一张大床没有别的任何家具。我妈躺在床上，我父亲坐在床边，床尾堆满了我妈的衣服，显得很杂乱。我站在门口，想进去，但是我妈与我父亲都不搭理我，父亲的脸色很阴沉，我有点怕，就没有迈开步子往里走。 早上醒来，梦中的景象清晰可见，我把这些告诉了我姐，我姐说，父母都去了，窑洞就是他们的家，因为我们还没有给我妈烧纸质的家具，所以我们烧给我妈的衣服没有地方放。 听了姐姐的话，你心里猛地一震，盯着窗外发呆许久。记忆中，母亲生前最是爱干净，家中的衣物永远叠得整整齐齐，如今梦里床尾杂乱堆放的衣服，像是她生前未竟的遗憾在梦里重现。你当即和姐姐商量，决定按照风俗，去镇上纸扎铺置办全套“家具”。 纸扎铺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手艺人，听闻缘由后，从库房搬出提前糊好的雕花衣柜、梳妆台和八仙桌，又连夜赶工做了小巧的被褥箱笼。他一边用金箔点缀衣柜门，一边念叨：“给老辈人送东西，要做得精细，他们才收得安心。”你摸着纸糊的家具，触感粗糙却满是温度，恍惚间仿佛看到母亲生前坐在缝纫机前，一针一线缝补衣物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你和姐姐带着纸扎家具来到母亲坟前。风卷着细沙掠过墓碑，姐姐将衣柜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轻声说：“妈，给您送新柜子来了，往后衣裳就有地儿放了。”你颤抖着手点燃纸钱，火苗窜起时，恍惚看见梦里的窑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母亲的身影似乎在朦胧中舒展了眉头。 当晚，你又一次梦到了那孔窑洞。这次衣柜稳稳立在墙角，母亲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摆在柜中。父亲的脸色不再阴沉，他朝你招手，母亲也坐起身，嘴角带着熟悉的温和笑意。窑洞深处亮起一盏油灯，暖黄的光晕里，你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门，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还是记忆里的温度，带着粗粝的茧子，却让你眼眶发烫。 醒来时，枕边一片湿润。推开窗，晨光正好，院子里母亲生前种的月季开得正艳。你知道，这是父母在告诉自己，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安好，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牵挂，都化作了梦里的重逢与释怀。此后每个清明，你和姐姐都会在坟前摆放新鲜的花束，也会烧去应季的“新衣”，就像母亲还在时，为她添置衣裳那般仔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