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凤霞回忆,旧社会有一年过年时,一个唱小丑老生的演员张俊生(新凤霞师叔),晚上偷偷在后台睡觉的时候就睡在一个当道具用的棺材里。大年三十晚上,张俊生仍然睡在棺材里,财主晚上烧夜香的时候,看到那个棺材动了一下,心里害怕了。因为那个财主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把一个抽白面的女演员活活打死了,就埋在后台,他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 你说这事儿巧不巧,财主刚在供桌前跪下,就见墙角那口描金棺材板儿“咯吱”响了一声,棺材头还微微动了动。大年夜的风从破窗棂里灌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财主看见棺材缝里漏出半截灰布袖子,当场就尿了裤子——腊月二十八被他打死的那个女演员,临死前穿的正是灰布衫。他哆哆嗦嗦爬起来,撞翻了香炉,香灰撒在供桌上,像极了那女人咽气时从七窍流出的血。 后台的角儿们都知道,张俊生睡棺材不是图新鲜。他无父无母,跟着戏班跑码头,冬天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那口道具棺材里垫着半幅破绸缎,好歹能挡挡后半夜的风。大年三十晚上,班主给大伙分了两块杂合面饼子,他蹲在棺材边上啃完,就着戏台子上的残雪喝了口水,刚躺下就听见外头有动静。他以为是野猫扒拉笸箩里的玉米碴,没成想棺材板儿突然被人掀开条缝,月光漏进来,正照着财主那张青白的脸。 “你、你是人是鬼?”财主声音都劈了叉,手里的旱烟袋“当啷”掉在地上。张俊生揉着眼睛坐起来,棉袄上还沾着棺材里的金粉:“东家,是我,俊生啊。”他这一开口,财主才看清棺材里的人冻得嘴唇发紫,棉袄补丁摞补丁,哪是什么女鬼,分明是那个整天在后台扫台子的穷戏子。可财主盯着张俊生身后的棺材板,总觉得上面的牡丹花纹在晃,恍惚看见那女演员的脸叠在花纹上,指甲掐进掌心都没觉出疼。 原来那女演员叫小红,唱小花旦的,年前犯了烟瘾偷了财主的烟土,被吊在后台柱子上打了半宿。张俊生偷偷给她送过窝头,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把自己的棉裤拆了给她垫在砖地上。腊月二十八那天,财主喝多了酒,抄起门闩就往死里打,小红断气前朝张俊生这边看了一眼,眼窝里全是血,看得他整宿没合眼。如今他蜷在棺材里,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不是错觉,财主怕麻烦,直接把小红埋在后台的黄土坡下,棺材板儿都没舍得给,这口道具棺材,还是小红咽气前摸过的。 财主回过神来,抓起门闩就朝张俊生砸:“你个丧门星!睡哪儿不好睡棺材,成心咒我!”张俊生抱着头躲在棺材角,棉鞋被门闩砸飞了,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东家,后台没地儿睡,这棺材……这棺材空着也是空着。”他不敢说,这半个月他夜夜都能听见棺材底下有动静,像是有人抓土,又像是有人哭,可他实在太冷太乏,挨着棺材里的绸缎就睡着了。 这事过后,财主总觉得后台不干净,大白天都能看见小红的影子在幕布后晃。他找了个阴阳先生来看,那先生绕着棺材转了三圈,突然指着张俊生说:“这棺材是戏台上的‘道具官’,沾了戏文里的冤气,偏偏这人八字轻,夜里一睡,就成了女鬼的替身!”财主吓得够呛,当场就要把张俊生赶走,还是班主跪下求情:“大过年的,您让他去哪儿?再说了,俊生唱《乌盆记》里的张别古,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赶跑了谁给您配戏?” 打那以后,张俊生还是睡棺材,只是财主每次路过后台都要让人先撒把纸钱。直到开春,戏班要去外地赶场子,张俊生收拾行李时,发现棺材缝里卡着片碎指甲——小红生前爱用凤仙花染指甲,那片指甲上还留着暗红的花色。他偷偷在后台烧了柱香,对着黄土坡说:“妹子,戏班要走了,你别怕,等来年回来,给你唱《牡丹亭》,让杜丽娘带你回阳间。” 新凤霞说,后来张俊生叔在台上唱《打棍出箱》,演到范仲禹从箱子里爬出来时,总能让台下的财主们打哆嗦。有人说他眼里带煞,是被女鬼附了身;可班主知道,那是张俊生把自己活成了戏里的冤魂——旧社会的戏子,哪个不是被人踩在泥里的活死人?那口道具棺材,白天装戏文里的尸首,夜里装活人,装着数不清的苦,也装着像小红那样连个棺材都混不上的冤魂。
新凤霞回忆,旧社会有一年过年时,一个唱小丑老生的演员张俊生(新凤霞师叔),晚上
菜哥说剧
2025-05-10 0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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