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梁思成病重,生命垂危之际,仍然在梦中呼喊着前妻林徽因的名字。
梁思成躺在协和医院的病床上,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像极了当年在山西应县木塔下测绘古建筑时,被寒风吹得发抖的咳嗽声。
陪床的林洙放下织到一半的毛衣,伸手掖了掖丈夫的棉被,却听见那沙哑的嗓音里挤出了两个清晰的字:"徽因"。
她的手指僵在被角上,窗外的雪光映得她脸色发白,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十年前民政局那张结婚证还压在樟木箱底,照片上的梁思成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而她套着借来的碎花衬衫,那年她三十四,他六十一。
林洙望着病床上蜷缩的人影,想起上礼拜去粮店买米的情形,粮店的小伙子盯着她工作证上的"梁思成"三个字,嬉皮笑脸地问:"您就是那个建筑大师的续弦啊?"当时她扛着二十斤米袋子,后槽牙咬得生疼。
没多久梁思成又开始说胡话了,枯瘦的手在空中乱抓,她赶紧按住他扎着吊针的胳膊,听见他喉咙里咕噜着"斗拱...飞檐..."。估计又梦见测绘古建筑了。
她摸出枕巾给他擦汗,突然想起十年前刚搬进清华园的时候,丈夫半夜惊醒说看见林徽因在画图纸,那时候她还能笑着说:"要不我明天把绘图桌搬到西厢房去?"
眼看药瓶里的液体快滴完了,她起身去护士站叫人,扶着墙慢慢走。
三年前丈夫还能走动的时候,非要拖着病体去看天安门城楼,结果在长安街上咳得直不起腰,那天她抱着痰盂跟在后面
护士换完药瓶走了,病房里又剩下消毒水味和梁思成粗重的呼吸,林洙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铝饭盒,里装的是昨晚上熬的小米粥,已经结了一层黄膜,她拿勺子搅了搅。想起上个月粮本上只剩半斤细粮,还是托人换的五斤全国粮票。
对于此事她从未提起过,就像她没说过林徽因母亲每个月的药钱,其实都是她偷偷典当了结婚时的金戒指换来的。
梁思成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扑过去按住他,听见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山西应县...",这是当年他和林徽因考察过的木塔。
她记得结婚头两年,丈夫总爱在晚饭后翻那些发黄的相册,指着照片说:"这是徽因爬梯子测绘斗拱,这是我们在五台山发现的唐代佛光寺..."那时候她就在旁边纳鞋底,线绳勒得手指发红。
窗外的雪下大了,她往炉子里添了块蜂窝煤,猛然想起去年冬天去煤场排队,冻得脚趾头都没知觉了,好不容易轮到跟前,却被告知要最后领。
听着病房十分安静,她的思绪被拉回,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凑近了听,听见他喉咙里咕哝着:"图纸...保护..."这是临终的呓语还是清醒的嘱托?
她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结婚十年,丈夫跟她说的最多的话是"把徽因的稿子收好","母亲该吃药了","明天记得去邮局取建筑学报"。
走廊传来换班的铃声,惊得她一激灵,梁思成睁开浑浊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半分钟,忽然说:"这些年...辛苦你了。"这话轻得像片雪花,落在林洙耳朵里却重得砸出个坑。
她捏着勺子的手直发抖,小米粥洒在蓝布床单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圈,像极了结婚证上那个褪色的红印章。
炉子上的水壶叫起来,她机械地起身灌暖水袋,暖水袋塞进被窝时,丈夫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
那手冰凉得像块青砖,力气却大得吓人,她听见他说:"书柜第三层...存折..."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痰盂里溅起暗红的血沫子。
她拍着他佝偻的背,想起上个月整理书房,在《营造法式》里夹着张汇款单,是梁思成偷偷给林徽因母亲寄的生活费。
雪停了,林洙望着他凹陷的脸颊,突然发现他左耳后有颗痣,结婚十年都没注意到。
当年林徽因是不是也常盯着这颗痣看?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赶紧拧了把冷毛巾给他擦脸。
夜班护士来量体温时,病床上的人又昏睡过去,她蜷在陪护椅上,数着吊瓶里滴落的药水,猛然听见梁思成喉咙里咕哝:"人民大会堂...不能这么改..."她苦笑着摇头。
后半夜梁思成突然清醒了,要喝水,她帮忙扶起时,发现他瘦得肩胛骨隔着棉毛衫都能硌手。
林洙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丈夫上个月口述的遗嘱,钢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所有藏书捐清华建筑系,抚恤金留给林洙..."她捏着信纸发愣,想起十年前婚礼当晚,梁思成在洞房里翻着林徽因的《中国建筑史》手稿,突然说:"要是徽因看见今天的新房布置,准要笑我审美退步了。"
太阳升起来时,梁思成的呼吸变得又轻又急,像支快燃尽的蜡烛,握着他的手,感觉那点温度正从指缝里溜走。
床头柜上的座钟敲了七下,他忽然睁眼说了句:"佛光寺的梁架..."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她没哭,起身把被角掖整齐,之后掏出兜里的粮票数了数,还够买三天的馒头,走廊里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不知是谁喊了句:"太平间来收人了!"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药瓶,突然发现梁思成的枕头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是1933年他和林徽因在应县木塔前的合影。
信息来源:《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