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收集者 巷口的夕阳像枚熟透的柿子,把整条街的砖墙都洇成暖橘色。我踩着自行车穿过下班潮,车筐里芹菜叶蹭着西红柿,塑料袋沙沙作响,像是拎着整个春天在赶路。 拐角菜市场总在傍晚现出温柔模样。卖豆腐的婆婆收摊前,总把最后两块浸在清水里,白瓷碗漾着细碎光斑,像养着两轮小月亮。鱼贩子案板上的冰碴子化了,淌成蜿蜒小溪,载着几片银鳞流向排水沟。那些吆喝声都放轻了,变成絮絮的家长里短,混着花椒八角的气味浮在暮色里。 老槐树下总有位爷爷在修表。玻璃罩子里的齿轮咬住黄昏,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皱纹里嵌着机油的光。我常疑心他在修理时间本身——不然为何每次路过,总错觉钟摆比别处慢半拍?连飘落的槐花都悬得久些,像被施了定身术的雪。 七楼阳台飘来蒜末爆香的味道,混着不知谁家孩子的琴声。晾衣绳上的白衬衫还在滴水,把楼下自行车座打出深浅不一的圆斑。忽然觉得这座水泥森林里,多得是隐形的织网人,用琐碎日常纺着金线,把分崩离析的光阴悄悄缝缀成缎。 回家路上遇见橘猫蹲守窨井盖,暖气管溢出的白雾漫过它的胡须。我们互相对视三秒,它甩甩尾巴钻进暮色,留给我一枚梅花状的潮湿印章。抬头时月亮已爬上晾衣杆,弯弯的钩子上挂着半片云,像是谁遗落的棉花糖。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钥匙转动锁孔的瞬间,听见风铃在黑暗里轻轻摇晃。窗台上薄荷盆栽又窜高半寸,暗绿叶片托着晚风,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此刻忽然懂得,生活从不用力昭示深意,它只是把星辰碾成盐粒,撒进每道正在凉却的汤羹里。 暮色终于收走最后一缕金线时,我摸到裤兜里粘着菜叶的零钱,忽然想起该把阳台上风干的陈皮收进来——那些蜷曲的橘皮正在酿制时光,等某个起风的夜,往白茶里投一片,便能泡开整个深秋的月光。 远处传来电车进站的叮铃声,惊起鸽群掠过楼宇间隙。天空正在调暗它的显示屏,而人间亮起千万盏渔火,每个窗格都在编织光的茧。我站在玄关揉碎芹菜叶,清香染绿了指缝,忽然希望此刻永恒,像琥珀凝住振翅的蝶。
黄昏收集者 巷口的夕阳像枚熟透的柿子,把整条街的砖墙都洇成暖橘色。我踩着自行车
坦荡睁眼看世界
2025-05-08 01:2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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