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婆婆每天雷打不动用盐水拖地，说杀菌又防滑，结果昨天保洁阿姨来家里，看了一眼直接摇头：“这地算是白拖了！”婆婆攥着用得发灰的抹布，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浸泡盐水微微发白，她盯着保洁阿姨手里锃亮的喷雾瓶，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我拖了十年的地，瓷砖缝都没黑过，怎么就白拖了？” 保洁阿姨蹲下身子，指尖蹭过客厅地板的纹路，再抬起时，指腹沾着层细密的白霜：“阿姨，您看这盐渍，时间长了会渗进瓷砖里，不仅腐蚀釉面，还更容易吸附灰尘。”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原本光洁的瓷砖表面，果然泛着星星点点的灰白，像极了婆婆鬓角的白发。 我站在一旁，突然想起这十年来的场景：每天清晨五点，厨房总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婆婆佝偻着背，往水桶里倒盐的动作比做针线活还细致。她总说：“医院里都用盐水消毒，这法子准没错。”有次我偷偷换成清水，她发现后，硬是顶着烈日去超市买了两袋粗盐，回来时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 “得用专业清洁剂，再配上蒸汽拖把。”保洁阿姨边说边从工具包里掏出瓶液体，喷在顽固污渍上，“您看，这种碱性清洁剂才能溶解盐结晶。”婆婆凑过去，老花镜滑到鼻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泡沫翻涌的地面。当陈年的盐渍随着污水被拖走，露出底下崭新的瓷砖色泽时，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句：“洋玩意儿就是费钱。” 晚上吃饭时，婆婆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往常总爱唠叨“多吃青菜”的她，破天荒没说话。我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妈，明天我陪您去超市，咱也买瓶清洁剂？”她突然把筷子重重一放：“是不是嫌我拖得不干净？早知道就该听你爸的，在老房子养老！”声音里带着股委屈的颤音，像极了小时候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夜深人静，我听见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推开门，月光下，婆婆正用清水反复擦洗拖把，佝偻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妈，您早点休息。”我走过去，她慌忙把拖把藏到身后，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盐袋的边角。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结婚时，她把攒了半年的养老金塞给我，说：“家里穷，委屈你了。” 第二天清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厨房里，婆婆又在往水桶里倒盐，动作却比往常慢了许多。“妈，我查了资料，”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关于盐水拖地利弊的科普文章，“盐水确实能杀菌，但每周用一次就够了。”她盯着手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文字，半晌才小声说：“我就是怕你们嫌家里脏……” 我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触感像砂纸般粗糙。这些年，她总把自己锁在老旧的生活习惯里，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记得孩子刚出生时，她连夜坐火车赶来，行李箱里塞满了自制的尿布；去年我生病住院，她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熬红的眼睛里全是心疼。 “以后咱每周日一起拖地？”我拿起清洁剂，学着保洁阿姨的样子喷在地板上，“您教我怎么把瓷砖缝擦干净，我教您用新工具。”婆婆犹豫着接过拖把，当蒸汽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突然笑了：“这玩意儿，比我那盐水桶还烫乎。” 从那以后，每个周日的清晨，厨房里都会响起混合着清洁剂清香的欢笑声。婆婆依旧会往水桶里倒一小勺盐，却不再固执地每天擦拭。她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在家族群里分享拖地小窍门；跟着社区老人学跳广场舞，回家路上还会顺路买我爱吃的糖炒栗子。 某个黄昏，我下班回家，看见她正跪在地板上，用棉签仔细清理瓷砖缝。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她银白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这洋清洁剂就是好用，”她举起棉签，上面沾着细小的灰尘，“比盐水干净多了。”我望着焕然一新的地板，突然明白，那些固执的坚持背后，藏着的是她对这个家最深沉的爱。而真正的孝顺，不是推翻她的习惯，而是带着她，一点点拥抱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