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徐州战役期间，一名中国军人化妆成普通百姓潜行到日军占领区执行侦察任务，这名侦察员在已经搜集到日军的情报后，在返回途中，通过日军设置的关卡时，偶尔显露出军人的气质。日军见他走路昂首挺胸，气度不凡，怀疑他是中国军人，随即对他全身进行搜查，在侦察员的鞋里面发现了他绘制的日军火力分布图。 老张的棉布鞋底被刺刀挑开时，后脊梁的冷汗唰地浸透了粗布褂子。那张折成指甲盖大小的草纸就塞在右脚鞋垫下头，上头用木炭画的圈圈点点全是他趴在山沟里数了三天三夜记下的鬼子机枪点位。两个日本兵叽里咕噜地喊起来，带铁钉的皮靴重重踹在他膝窝上，他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支那兵！”留着仁丹胡的军曹揪住他衣领往卡车上拖，老张瞥见远处土坡上有棵歪脖子槐树——那是和接应弟兄约好的暗号。他忽然扯着嗓子喊起来：“太君冤枉啊！俺就是个卖豆腐的！”身子却故意往卡车方向挣，左手悄悄摸向裤腰里别的土造手雷。 卡车刚发动，老张瞅准个坑洼猛地把手雷往车底板上一磕。轰隆声里，三个押车的鬼子被气浪掀出车厢，他自己顺着炸开的帆布篷滚进路旁水沟。耳朵嗡嗡响着，他摸到右脚的破布鞋还在，鞋底夹层早被血水泡得发软，幸好那张要命的图纸还在。 天黑得像泼了墨，老张跛着脚往西摸。身后传来狼狗叫唤，子弹嗖嗖擦着耳朵飞过去。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滕县，整排兄弟被鬼子重机枪压在山坳里，营长肠子流出来还攥着望远镜喊“把火力点记下来”。这会儿裤管让血黏在伤口上，每跑一步都像刀剜似的。 河滩芦苇丛里突然伸出只手把他拽倒，是老搭档王铁柱。两人脸对脸趴在烂泥里，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像擂鼓。“图纸？”铁柱比划着问。老张哆嗦着撕开鞋底，浸血的草纸刚掏出来，追兵的探照灯就扫过来了。 两人分头跑的时候，老张把图纸塞进铁柱的烟袋锅。子弹追着铁柱往北边林子里钻，他自己转身朝反方向冲出去老远，扯开嗓子用日本话骂街。果然三四个鬼子端着刺刀围上来，他故意把裤腰上剩的半截手雷引线露在外头。 等铁柱把情报送到团部，已经是两天后的晌午。团长捧着那张泡得字迹模糊的草纸，对着阳光看了又看。老张画的机枪阵地像个歪歪扭扭的八卦阵，可每个交叉点上标着的小十字，都对应着鬼子在台儿庄外围最要命的火力点。 那天傍晚，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徐州城的暮色。老张被绑在鬼子宪兵队的刑房里，听见远处闷雷似的炮声越来越近。墙上的膏药旗被震得直晃，他咧开干裂的嘴笑了——咱们的炮弹，正顺着图纸上的标记，一颗颗砸在鬼子的命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