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粘在睫毛上结冰的时候，福康安正啃着冻成石头的青稞饼。他脚上那双鹿皮靴早被冰碴

雪片粘在睫毛上结冰的时候，福康安正啃着冻成石头的青稞饼。他脚上那双鹿皮靴早被冰碴子割成渔网，脚趾头冻得跟红萝卜似的。这哪像朝廷封的"嘉勇公"？活脱脱个雪地里的叫花子。可老福心里门儿清——翻过前面那道冰川，就能看见廓尔喀人点火的炊烟了。 要说这帮八旗子弟是真能扛。背着三十斤火药筒爬冰坡，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愣是没人掉队。蒙古骑兵更绝，马匹冻死就扛着马鞍走，拿弯刀当冰镐使。最苦的是川西土司兵，藤牌冻脆了，一碰就碎，夜里抱着刀睡觉生怕冻在刀柄上。可就是这么支杂牌军，愣是趟出了条翻越世界屋脊的血路。 热索桥那仗打得最邪乎。廓尔喀人把桥板全拆了，端着英国造火枪在对岸嘚瑟。福康安蹲河边搓着冻僵的手，突然乐了——当年在台湾打林爽文，也是这招声东击西。他派海兰察带人摸黑绕到上游，砍树扎筏子顺流而下。廓尔喀兵正盯着空桥傻乐呢，背后突然冒出群浑身冰碴子的"雪鬼"，刀都没来得及拔就被踹进河里喂鱼了。 东觉山要塞才是真见血的地方。清军大炮冻得拉不开栓，干脆扛着炸药包往石堡里冲。有个四川娃子肠子流出来拿腰带一扎，硬是爬了三十丈点燃导火索。等福康安冲进冒烟的碉楼，满地都是炸碎的弯刀片，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血肉。这场仗打完，活着的兵卒集体得了雪盲症，看啥都带血影子。 最讽刺的是最后那场和谈。廓尔喀使者捧着降书哆嗦，不是怕清军，是怕福康安怀里揣的怀表——这西洋玩意儿比刀剑吓人，滴答声跟催命符似的。老福翘着二郎腿啃苹果，其实心里直打鼓：粮草只够撑三天，再打下去得吃战友尸体了。可面上还得装得跟关二爷下凡似的，生生把十年一贡谈成五年一贡。 如今吉隆沟的达曼人还在用清军留下的铜锅煮茶，当年那场远征早化成雪山上的传说。你说这是民族史诗？可活下来的兵卒半数咳血死在回乡路上；说是帝王野心？西藏确实安稳了五十年。最拧巴的是史书里大书特书的《钦定藏内善后章程》，条款写得冠冕堂皇，转头驻藏大臣照样收金巴瓶的贿赂。 这事琢磨起来就跟嚼冰碴子似的，嘎嘣脆里带着腥甜。你说福康安是英雄？他确实拿七千条命换了部族百年安宁；说他是屠夫？那帮活下来的廓尔喀俘虏，后来可都成了清军的向导。历史啊，总爱给白骨描金边，好让后人跪着读热血，忘了雪山上融化的，都是活人呼出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