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叶依奎,是一名潜伏了42年的地下党员;他也叫谢汉光,是一个离家42年的丈夫。1988年,当他终于得以与妻子相聚时,才发现妻子早已儿孙满堂······
“唉,老谢啊,你为人木讷严肃、不善交际,在咱们广西大学待了二十年了才勉强混到个教授职位,你的同年,但凡稍微机灵活泛一点的人最次也当了个处长。台湾光复伊始,百废待兴。那里缺人,局面新开,态势也比较清澈,我写封推荐信你去台湾吧,保准你去台湾就能当上所长。”
林学院院长看到谢汉光这位学术成绩优异的林学人才二十多年来始终郁郁不得志,心中不忍人才就此埋没,便主动伸出援手,修书一封推荐谢汉光去台湾工作。
谢汉光深知院长是为自己好,他一边默默点头一边接过推荐信,欣然接受院长的诚恳建议,打点行装前往台湾。到台北之后,果然如院长所说,当地农林部门长官甫一看到院长之推荐信当场便任命谢汉光去补台湾林业研究所所长的空缺。
要知道,在广西时,谢汉光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年也只是个教授而已,毫无行政职位;如今甫一来台湾便当上了比不少同事级别都高的台湾林业研究所所长,谢汉光想:“我谢汉光压抑了三十几年,看来时运从今天起就要亨通!”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个人身上便是一座大山。谢汉光只看到自己的仕途在坎坷二十余年后终于走上正轨,却完全没看到大时代的黑暗帷幕已经悄然拉下。谢汉光从来埋首治学、不问世事,是一位标标准准的学问家。
对于政治变迁与时代动乱他向来既不过问亦不关心。可是,时代的车轮不会因为他当埋首沙中的鸵鸟就停止向前行进的速度。谢汉光赴台时已是一九四七年,这一年国府在内战战场颓势初露,不少有识之士已经看出国府覆亡只是时间问题。
国府内部也早已人心涣散,各路将领与实权官僚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身家。悲观者直接借着出国考察的名义前往国外一走了之;最乐观者也不对继续坚守大陆抱有希望,而是把家当运往台湾,依靠美国,国府尚拥有空军和海军的绝对制优权,红色组织要攻取台湾不会像在大陆战场上那么轻而易举。
然而,对这一切,谢汉光都一无所知。他只看到自己光明的未来。谢汉光原本打算自己在台湾安顿下来后再将广西老家的妻儿接过台湾,谁知自己甫一到台湾,国府便禁止了平民在陆台之间来往。
刚刚好转的人生局势又突然急转直下,更糟糕地是,懵懵懂懂的谢汉光出于一点道德冲动竟然在一九四七年末这个敏感关头在台湾加入红色组织。为躲避侦查,他只好化名叶依奎痛苦地从事自己的林学研究。
直到整整四十年后,一九八八年,两岸人民来往再度通畅,已然七十一岁的谢汉光才重回广西老家看望妻儿。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妻子终究没有守节,在他离家三年不回后边带着孩子改嫁,如今也已儿孙满堂,为人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