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茶香：南靖山间的时光笔记》 晨雾未散时，山便醒了。 清明的雨丝还挂在竹叶尖，我们一行人背着竹篓，沿着蜿蜒的山径向云深处走去。南靖的山是会呼吸的，蕨类植物在石缝间探出绒绿的触角，野杜鹃零星地点缀着赭红，而那些藏在灌木丛中的野生茶树，正以最谦卑的姿态，捧出一芽一叶的春天。 露水打湿了裤脚，山风里浮动着清冽的草木香。采茶人说，野生清明茶最忌心急。需得等日头初升，雾气散去，茶叶上的露珠化作晨光，方才动指。于是我们席地而坐，看山雀啄食落花，听溪水在石涧里哼着古老的歌谣。此刻的等待，竟比采茶本身更贴近清明的况味——生者与逝者共享的，不正是这山川间的片刻安宁？ 指尖触到茶叶时，凉意沁入骨缝。野生茶树不高，枝干虬结如老人的手掌，叶片却舒展得像是要拥抱整个山谷。采茶人示范着：拇指与食指轻捏，一提一转，芽尖便带着细小的水珠落入掌心。那些嫩叶蜷曲着，像婴儿熟睡时的睫毛，带着山野最初的呼吸。我们学着她的样子，动作却笨拙得惊醒了叶底的露珠，簌簌落下，打湿了裙摆。 山间的时光总比平原慢半拍。竹篓渐渐饱满，筐底的茶叶泛着莹润的光，仿佛盛着整座山的月色。采茶人忽然停下手，指向崖畔一丛半透明的茶树："看，这是清明前的'玻璃茶'。"叶片薄得几乎透光，叶脉里流淌着翡翠色的汁液。相传这样的茶，能泡出云雾的形状，入口时有山泉流过喉间的错觉。 下山时，晚霞正给竹林镀上金边。背篓里的茶叶沉甸甸的，压不住满溢的清明意绪。山道旁的野花簌簌飘落，随便也采了野花瓣覆在新采的芽尖上，竟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茶。忽然想起采茶人的话："清明采的茶，泡出来有草木的魂。"或许，这魂便是山间的风、溪水的吟唱，以及我们指尖残留的泥土气息——在春深之处，与万物一同生长，又一同化为杯底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