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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自叶隙洒下闪动。小鸟在空中飞翔。
「有鸟。」
看到牠们优雅地飞过天际的模样,以为自己终将化身为风的往昔记忆重回脑海。
加元服之后,自己将会穿上刺绣纹样的衣装。是要成为商人还是船家,抑或是踏上旅程前往遥远外地?当时,他曾有过无限的梦想。
「踏上旅程啊……」
陆孙心想那或许也不错,从树上下来。
他可以去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然后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最终成为路旁枯骨。
『不行!』
无意间,陆孙仿佛听见了一个声音。他环顾四周,但没有任何人在。只有一阵风吹过,鸟儿翱翔天际。
『不是说了要你为西都效力吗!』
幻听罢了。不过就是风吹鸟鸣听在耳里,像是年轻姑娘在说话罢了。
可是,陆孙宛如与她对话般接着说了:
「阿姐,我还得继续出力吗?」
风呼啸地吹过。
「哈哈哈,真是坏心。」
陆孙笑着仰躺到地面上。天空蔚蓝辽阔,风清气爽。
陆孙要踏上旅程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得等到西都恢复生气,路上行人重拾笑容了才行。
为了实现母亲与姐姐的心愿……
他决定再跟这些烦难杂务周旋一阵子。
意难平理由:
陆孙本可以不必是“陆孙”。他本可以作为掌理西都的戌字一族后人堂堂正正地活着,本可以在这世上自由无拘地四处漫游,本可以和母亲与阿姐共度更多更好的时日……那场灭族之灾毁掉他原本命该拥有的一切,于是十三岁的陆孙成了陆孙。他背井离乡,他步入官场,他摇身一变成了儒雅小生、“中央出身”的“商贾之后”,他用牢记别人相貌的异才,把戕害亲人的人的面目刻进因愤怒悲痛而燃烧不已的骨血,迫使自己宁死也不要将之遗忘。虽然最终大仇得报——那男子在母亲罹难的屋子里被他手刃,但他也犯下滔天大罪,变得心灰意冷、迷茫无措。有人推举他当领主代理,可他觉得自己卑劣下作,就连自己的存在本身,都丑陋得不堪入目。
他躺在树上,回忆往昔。
“越是疯狂的时刻,越不能丧失冷静。”孤身漂流的十几年来,陆孙时刻谨记母亲和姐姐临终的教诲,就这么一路走到今天。如同生存目的般支撑他前行的恨意已然随仇人之死而熄灭,以后呢?他将何去何从?亲口向猫猫道出母亲最后的话语,又不得不将事实扭曲作“家母生意做得大,被闯进家的贼人所杀”时,他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于我们似乎无解的问题,陆孙或许也不知道答案。过去岁月的种种重回脑海,他忆起自己曾憧憬着像其他戌家男儿那样,总有一日要化身为风。
他忆起母亲,忆起姐姐。她们从未远离他的生命。仇敌遇刺,衣衫血迹斑斑的他蹲在地上流泪,脑海里浮现“好难为情”的念头,却由衷感觉母亲和姐姐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如同那一刻,姐姐的声音仿佛乘风传来:“不是要你为西都效力吗!”
陆孙笑了。西都是他的使命所在之处,他不会抛下这份责任不管。
“哈哈哈,真是坏心。”
他不会辜负母亲和姐姐的心愿。
他要化身为风,活下去,继续向前。
他将用一生守护西都。他将用一生守住秘密,守住真相。
他也将用一生,用自己全部这一生,纪念逝去的亲人。
【出处:《药屋少女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