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暗中的猎犬与钥匙
“深井”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影梭的信息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急需物资的希望，也散发着浓烈的陷阱气息。
“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他。”烛率先打破沉默，手指在设备上快速操作，试图追溯信息的来源，但结果如同石沉大海，“信息来源被多重匿名节点跳转，最终消失在公共数据海的噪音里。这个‘影梭’…很厉害。”
雷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眉头紧锁：“第七区地下排水枢纽…那地方又深又复杂，早年是处理城市核心废水和雨水的，后来新的净化系统上线，大部分区域就废弃封存了。但据说里面还有些老旧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没完全断电，更别提可能存在的结构坍塌和有害气体。”他看向零，“风险很高。”
零的目光落在那个坐标上，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主机缺少的关键部件就像锁住他们前路的枷锁，而“仓库”可能是唯一能找到“钥匙”的地方。没有这些部件，他们的反抗计划将无限期搁浅，甚至可能在盖亚日益收紧的搜索网中最终被发现。
“我们必须去。”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们加速计划唯一的机会。但正如烛所说，不能相信影梭。我们假设这是一个陷阱，并以此为基础来制定计划。”
他走到桌边，用激光刀尖在布满灰尘的金属桌面上粗略地画出了第七区地下排水枢纽的大致结构图，这是基于他过去维护城市基础设施时残留的记忆。
“入口在这里，主要通道贯通东西，废弃的备件仓库据记载在枢纽的东侧下层，靠近主排水干道。”零的刀尖点在一个位置，“如果影梭的信息属实，那里应该就是我们目标所在。但如果是个陷阱，盖亚最有可能在几个地方设伏：入口处、主要通道的狭窄点、以及仓库本身。”
“我们需要侦察。”烛接口道，“我可以尝试调动附近残存的、未被盖亚完全纳入管理的旧监控探头（主要是交通和公共安全类的老旧型号），看看入口和周边区域是否有异常活动。但进入地下后，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装备要精简，但必须足够。”雷开始清点他们现有的武器和工具：零的激光刀、他自己的多功能扳手和一把改装过的、可以发射高压电击镖的弩枪、烛则有一些电磁脉冲发生器和烟雾弹等小玩意儿。“我们需要额外的照明、呼吸过滤器（防止有害气体）、攀爬工具，还有…炸药，必要时制造混乱或开辟通路。”
“炸药我去搞。”雷自告奋勇，“锈带有些老矿工手里还藏着点‘硬货’，我知道怎么换。”
计划在紧张的商讨中逐渐成型。他们将分成两组：零和雷负责进入地下寻找仓库，烛则留在“深井”作为后方支援，利用她的技术能力进行远程监控（在有限范围内）、干扰可能存在的电子追踪，并在必要时提供撤离指引。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零和雷配备了强光手电、呼吸面罩、 grappling hooks（抓钩枪）以及雷弄来的几块塑胶炸药和遥控引爆器。烛则成功黑入了排水枢纽入口附近的几个老旧交通摄像头，暂时没有发现“秩序维护官”或大量无人机活动的迹象，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危险。
夜晚再次降临，锈带笼罩在更深沉的黑暗中。零和雷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深井”，向着第七区边缘的排水枢纽入口潜行。
入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的圆形闸门，早已锈蚀，旁边有一个供维护人员进出的小侧门。锁具同样锈死，但这难不倒雷，他用自制的腐蚀液和几样精巧的工具，花了十几分钟，无声地撬开了它。
门后是浓郁的、带着霉味和污水腥气的黑暗。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粘滑苔藓的金属阶梯。空气潮湿冰冷，水滴从头顶的管道不断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们沿着阶梯小心翼翼地下行，精神高度集中，聆听着除了水滴声外的任何异响。通道越来越宽，逐渐进入主排水道层面。这里空间巨大，脚下是干涸了一半的、沉积着黑色淤泥的河道，两侧是可供行走的维护平台，头顶则是纵横交错的、粗大的管道和线缆桥架，如同钢铁丛林。
按照记忆和坐标指引，他们向着东侧下层前进。通道错综复杂，不时需要穿过一些狭窄的阀门室或爬过锈蚀的管道。雷凭借着对老旧基础设施的熟悉，在前面引路，零则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
走了大约半小时，一切似乎都很平静。过于平静了。
“有点不对劲。”零突然压低声音，拉住了前面的雷，“太安静了。就算主要系统废弃了，一些基础的循环泵或通风扇应该还在间歇运行，但我几乎听不到任何机械声。”
雷也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脸色凝重起来：“你说得对…好像整个系统都‘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水滴声的“嗡嗡”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并且正在迅速靠近！
“是猎犬！”零低吼一声。那是小型追踪机器人特有的电机声！
两人立刻关闭手电，迅速躲到一段巨大的管道后面阴影里。零将机械义眼的夜视功能开到最大，左眼则紧张地搜索着声音来源。
只见几只拳头大小、形如金属蜘蛛的机器人，正沿着维护平台敏捷地爬行而来，它们头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显然是某种扫描传感器。这些是盖亚用于复杂环境追踪的“清道夫”级单位！
“它们怎么找到我们的？”雷的声音带着震惊，“我们进来时很小心！”
“可能不是跟踪我们进来的，”零冷静地分析，义眼捕捉到那些“清道夫”扫描时发出的特定频率波纹，“它们可能早就被部署在这里，处于休眠状态，我们的进入激活了它们！影梭的信息…果然是个诱饵！”
“清道夫”们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残留的气味或痕迹，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快速逼近。
“不能让他们锁定位置呼叫支援！”零当机立断，对雷使了个眼色。
雷会意，迅速给弩枪装上电击镖。零则握紧了激光刀。
就在第一只“清道夫”绕过管道，红光照向他们的瞬间！
“咻！”一支电击镖精准地命中其主体，高压电流瞬间使其瘫痪，冒出一股黑烟掉落在地。
但另外几只“清道夫”立刻反应过来，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虽然在地下传播不远），同时从不同方向扑来，口器部位伸出了细小的切割钻头或电击针！
零身形一动，激光刀划出幽蓝的弧线，将一只凌空扑来的“清道夫”削成两半！雷则依靠管道作为掩体，用弩枪点射，又解决了两只。
然而，更多的“嗡嗡”声从通道深处传来！不止他们来的方向，前方也有！
“被包围了！”雷喊道。
“不能退！仓库可能就在前面！”零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侧面有一条狭窄的、向上延伸的通风管道，“走这边！”
两人不再恋战，零用激光刀迅速切开通风管道的格栅，率先钻了进去，雷紧随其后。管道内布满灰尘，空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身后的“清道夫”试图跟进，但体型较大的它们被管道口卡住，只能徒劳地发出警报。
他们在通风管道中爬行了不知道多久，身后“清道夫”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新的危险接踵而至——管道开始变得炙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不好，这管道可能靠近某个还在运行的过热设备！”雷喘着粗气说道。
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上，但热度明显更高；另一条向下，似乎通往更深处。
“向下！”零果断决定。他们不能在这里被烤熟。
向下的管道更加陡峭和湿滑。终于，他们滑出了管道出口，掉落在一個相对宽敞的空间里。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控制室，布满老式的仪表盘和按钮，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一角，一台似乎仍在独立运行的、屏幕闪烁着雪花的老旧终端机。
两人惊魂未定，检查了一下彼此，除了刮擦和淤青，并无大碍。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雷打量着四周。
零走到那台终端机前，试图启动它。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显示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基于文本的本地管理系统界面！看来这是完全脱离主网的独立设备。
他尝试输入几个命令，调出了本地结构图。他们现在位于排水枢纽东侧下层的一个附属控制节点，而他们的目标——“仓库”，就在这个控制节点隔壁，只有一墙之隔！而且结构图显示，有一条维护通道可以直接通往仓库内部！
真是绝处逢生！
“找到了！”零压抑住激动，指向屏幕上的一个标记。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那个维护通道入口时，控制室唯一的金属大门外，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
不是“清道夫”那种细碎的爬行声，而是更像人类，但更加沉重、更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咚…咚…咚…”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脏上。
零和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
盖亚的地面作战单位，“捍卫者”重型战斗机器人。
影梭的陷阱，真正的杀招，现在才出现。猎犬只是驱赶他们的工具，而“捍卫者”，才是执行清除命令的刽子手。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金属门锁被暴力破坏的刺耳摩擦声。
零和雷背靠背站定，举起了手中简陋的武器，面对着那扇正在扭曲、变形的金属大门。
激光刀幽蓝的光芒，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室内，映照出两张决绝而绝望的脸。
钥匙近在咫尺，而坟墓，也已敞开大门。